第五章 妻子(第2/15頁)

拉姆斯開始吃驚了,在他眼裏,蘇蘇是個什麽也不懂的毛丫頭,沒想到在嘻嘻哈哈的外表下也有這麽銳利的目光。他簡直有點汗顏了,這麽多天一直暴露在這樣銳利的目光下而他卻不自知。蘇蘇生怕她過於直率的話會讓拉姆斯難為情,忙說:

“但你可能沒感覺到吧,在你自卑的外表下是逼人的自尊,男人的自尊。海人中沒有這樣的男人,一個也沒有。這不奇怪,誰能有你這樣大起大落的經歷呢:你是舊人類的幸存者,是新時代的開拓者,在270年的冷凍後重新復活……這樣的經歷誰能比得上?沒有,閱歷最豐富的海人也比不上你一個小指頭。所以你想,我會放過你嗎?”她咯咯地笑起來。

拉姆斯聽得直搖頭。自卑外表下逼人的自尊。也許蘇蘇的剖析比他的自我認識更深刻。為了今晚的談話,他準備得很充分,但這會兒他已經無話可說了。蘇蘇接著說:“這還沒完呢。上次你對‘窩格羅’的分析,表明你的思維還非常敏銳,不愧是雷齊阿約。告訴你吧,索朗月私下裏說過許多次,說她從那以後真的很佩服你,說你的‘超越時代的目光’是不可多得的。”

她看看啞口無言的拉姆斯,快活地笑起來:“你還有什麽話可說?”她鉆到拉姆斯懷裏,摟著拉姆斯的脖子,“你就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丈夫。不要再拒絕我的愛情,好嗎?”

拉姆斯嘆口氣,用手撫摸著她赤裸的背部,默認了。過去他總認為蘇蘇是個思想簡單的小姑娘,答應她的愛情簡直是利用她的無知去犯罪。但現在呢,既然蘇蘇有這樣的思想深度,那她確實有資格做自己的妻子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甩掉”索朗月。當他和約翰密謀著對付海豚人的時候,再答應索朗月的愛,那才是居心卑鄙。他一定要明白地拒絕她,哪怕這會讓她很難過。這是他唯一能為索朗月做的事了。

蘇蘇吻吻拉姆斯:“好啦,不要再想這件事了。給我講講你的兩個妻子吧,”她改口說,“先講講覃良笛吧。她是我們的女先祖,但奇怪的是,海豚人外腦信息庫中關於她的資料相當少。她好像是有意把自己隱在你的光芒之後。前天索朗月姐姐對我說,她非常珍惜你這次的復蘇,她會很快來找你,把那一段缺漏的歷史補齊。不要忘了,她可是歷史學家。”

拉姆斯在心中苦笑著:可惜,他決不會把這一段真實的歷史告訴索朗月,甚至也不能告訴蘇蘇。目前他僅對約翰透露了一點,但約翰也不是傳授這段歷史的好對象。也許,他只能把這部分真相帶到墳墓裏。蘇蘇用目光催促著他,他漫聲說:

“講講覃良笛?好的。從哪兒講起呢。”

“當然是講你和覃良笛如何創造海人和海豚人啦。我能猜到,那肯定是非常困難的工作。”

“當然,你說得對。”拉姆斯心不在焉地應著。他開始憶起與覃良笛最後一次深談。不過,這些情況只能放在心裏,不能告訴蘇蘇的。

他沒想到那次深談導致了他和覃良笛的徹底決裂。傑克曼所說的海人的兩大劣勢:不能離開淡水和不能在水裏睡覺,覃良笛早就指出了,在開始培育第一批小海人時就指出了。不過說歸說,她仍然非常投入地哺育著小海人們。11次生育,每次四個,她的身體急劇衰老了。終於,他們決定停止讓覃良笛生育,因為小海人最大的已經12歲,熱帶的孩子發育快,他們很快就能結婚生育了。

12年的努力已經看到曙光,但覃良笛卻越來越憂郁。她常常躲開拉姆斯,一人坐在海邊的巖石上,傖然看著西斜的落日。拉姆斯以為她在懷念那批留在聖地亞哥的孩子――那裏還包括他倆的一個親生孩子。但他猜錯了。覃良笛不是不思念這些孩子,但她主要的目光是盯在遠處。

終於有了那次深談。那天,44個海人孩子們都睡了,巖洞裏是粗粗細細的鼾聲。覃良笛拉他坐在洞邊,悄聲談論著。覃良笛分析了海人的兩大劣勢,痛惜地說:“由於這些先天的劣勢,海人不可能成為海洋的主人。我早就看出這樣的結局,但我一直在欺騙著自己,不想把它攤到桌面上。因為,如果想解決這個問題,必須采用很異端的方法。”

拉姆斯皺著眉頭問:“什麽方法?做基因手術讓海人能在海裏睡覺?能離開淡水?那恐怕得對大腦和內臟做手術,我懷疑手術後的海人還算不算人。”

他的不滿溢於言表,但覃良笛的想法比他的猜測更可怕。她肯定已經經過縝密的思考,今天是厚積薄發,所以說得非常流暢:“不,那樣的手術很困難,而且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即使做了這樣的手術,仍是只是部分的改良。咱們時刻不要忘了這個大前提:地球環境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陸上已經不適應哺乳動物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