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說中的歷史

拉姆斯和蘇蘇五天後回到馬特魯阿環礁。回程中沒有索朗月的陪伴,因為她正忙於籌辦“齊力克”,這是海豚人社會最盛大的節日之一。傑克曼全家早早候在島外迎接,他們已經接到用鯨歌傳來的信息。拉姆斯和蘇蘇從鯨背上溜下來,遊到戈戈面前,拉姆斯真誠地說:

“謝謝你啦,戈戈。這些天馱著我們,把你的活動限得死死的,你一定早就急壞了。真的謝謝你,希望能常見到你。”

他是用海豚人語說的,但戈戈好像沒有什麽反應。蘇蘇咯咯地笑起來:“理查德,你的口語太可怕了,它一點也沒有聽懂!我為你翻譯吧。”

蘇蘇急驟地用口哨吱吱著,快得拉姆斯分不出來語句。但顯然戈戈聽懂了,至少聽懂了大概。它的目光中露出笑意,用水平尾鰭快活地擊水。拉姆斯已經知道了一些鯨類和海豚的動作語言,這個動作就是表示高興,也含著“不用客氣”的意思。蘇蘇和家人向它說了幾句告別話,戈戈又甩一甩尾鰭,轉身遊走了。看著它的背影,拉姆斯不禁回想起它在海豚人群中大開殺戒的慘烈景象,連索朗月也差點成了它的口中食啊。他搖搖頭,簡直不敢相信那條虎鯨就是眼前的戈戈。

蘇蘇興高采烈地投入父母親的懷抱,咭咭呱呱地說:“這次旅行太有意思了,真好,大開眼界!”她向父母訴說了索吉雅的分娩,戈戈的大開殺戒,索吉婭的舍已救人,蓋吉克的及笄及那兩首蒼涼深沉的禱歌。最後她又同哥哥擁抱,贈給他一塊龍涎香,那是蓋利戈死前給她的。

蘇蘇與父母擁抱時,拉姆斯還沒有感覺到什麽不自然――在長眠前,他和覃良笛早已習慣海人的男孩女孩同他們親熱。但當裸體的蘇蘇和異性兄長擁抱時,他總覺得不大自然,有些別扭。但隨後他就釋然了,在心中揶揄自己:實際上,在海人社會中,蘇蘇的舉動才是正常的健康的,而自己的別扭反倒是一種不健康的心理。

他們回到傑克曼的家,傑克曼笑道:“按說你們這次可以不回來的,這不,咱們馬上又要趕往那片海域,海豚人社會的齊力克很快就要舉行了。”

“對,我們知道,索朗月已經告訴我了,她還詳細講了‘四力克’的有關資料。”

索朗月告訴他,海豚人社會最大的社會活動就是春夏秋冬四季運動會,分別叫雅力克、加力克、齊力克和哈力克,這是他們最盛大的節日,全球各大洋的海豚人、海豚和鯨類都會參加。她說,海豚人社會嚴格控制著海洋的生態平衡,控制著海豚人人口不膨脹,所以,他們唯一的生活必需物――食物――非常容易獲得。精力過剩的海豚人就把精力用到文學藝術上,用到哲理思考上(海豚人的科學研究以哲理思考為主,與注重實證的人類科學是不同的風格),尤其是用到體育運動上。可以說,每個海豚人都是出色的專業運動員,比如索朗月本人就擅長“水上巴銳”運動。

拉姆斯開始沒聽明白這個“水上巴銳”是什麽玩意兒,聽索朗月解釋並做了幾個動作後才恍然大悟:這是水上芭蕾的串音。這不奇怪,近300年過去了,人類的芭蕾舞對於海豚人來說只是一種信息庫中的信息,是一種學術概念,把字音念訛也是情理中事。不過,想想人類芭蕾那輕盈優雅、美得讓人心顫的舞姿永遠不復存在了,他不免覺得心中十分沉重。

索朗月說,四力克是在各大洋的中心地帶輪流進行,今年秋天恰好是在太平洋,比賽地點與這兒(即他們的圍獵區域)不太遠。索朗月笑道:“你可以看出史前人類給我們留下的余響。在海洋裏,並沒有明顯的春夏秋冬四季,但我們仍沿用了陸生人的叫法。”

拉姆斯平靜地說:“對。還有,你剛才說的水上巴銳實際應念作‘水上芭蕾’,是從舞台的芭蕾轉意而來。你大概想象不到,醜陋的兩腿人也能創造出那麽輕靈曼妙的舞蹈,它確實美極了。”

索朗月歉然說:“外腦信息庫中有陸生人芭蕾的資料,但是……從直觀上,我無法得出它的清晰印象。”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期盼著欣賞你的舞姿。”

這會兒傑克曼對拉姆斯說:“四力克是海豚人最重視的活動,在比賽期間要頒布大範圍的聖禁令。或者說,聖禁令基本只在四力克期間使用,這次你們去深海的途中也使用了短期的聖禁令,那只是例外。”

拉姆斯看看傑克曼,沒有接話。這是第二次聽到“聖禁令”這個名詞,而且――按他們的說話,聖禁令正是他本人最先制頒的!他不好詳問,就轉了話題:“海人也參加海豚人的四力克吧。”

“對,我們也正在做準備呢。不過,海人的水中技能是沒法與海豚人相比的,我們只能算是業余運動員。沒法子,他們的身體已經在海洋裏進行了1000萬年的進化,而我們才3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