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傳說中的歷史(第2/13頁)

他的語氣很平靜,既看不出自卑,也看不出感傷。安妮和蘇蘇也沒什麽反應,只有約翰不滿地斜了父親一眼――他知道父親說的都是實情,但他不滿意父親在精神上的屈服。拉姆斯看見了父子二人無言的交鋒,便笑著說:“對,你們的身體與他們不同,用不著在這上面一較短長。但你們是否考慮過組織純海人運動會?”

“沒有。”傑克曼這回有些赧然,“海人太少也太分散,更關鍵的是海人不具備長途越海的能力,無力組織純海人的運動會。即使組織,也必須依賴海豚人的幫助,這就……沒有意思了。”

拉姆斯這回聽出了傑克曼的苦惱,他想,原來像傑克曼這樣平和的人,對海人的衰落也不是完全的心定無波呀。約翰看來是同樣的想法,和拉姆斯很快對一下目光,佯做無事地走開了。沒有心機的蘇蘇笑問:

“雷齊阿約,你在創造海人時,為什麽不讓我們也能在水裏睡覺?這次去深海,我真羨慕海豚人,你看他們在水中多自由!”

拉姆斯多少帶點慍然地說:“那就牽涉到對大腦的改進,那就不是人了。”

18歲的蘇蘇顯然還不諳世事,沒看出拉姆斯的情緒變化,而且――關鍵是她對拉姆斯的話十分不解,覺得雷齊阿約簡直是邏輯混亂嘛,她好奇地問:“怎麽不是人?海豚人不就是這樣麽?”

拉姆斯悟到自己的失言。而且從蘇蘇的問話裏,他也看出了兩代人的巨大差異。他所謂“人”的概念只是陸生人,至多勉強算上海人;而蘇蘇已經把陸生人、海人和海豚人全都包括其中了。他在冷凍蘇醒後保持著智力的敏銳,一向是口舌便捷的,但這會兒他真的窘住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解釋。倒是遠遠待在外圈的約翰看出他的尷尬,大聲說:

“蘇蘇,不許對雷齊阿約這麽沒禮貌!”

蘇蘇當然不服氣,立即反駁道:“我怎麽沒禮貌了?再說,他不是雷齊阿約,他是我的丈夫!”

她的自豪口氣讓父母和拉姆斯都笑了,拉姆斯趁機從剛才的尷尬中抽身:“蘇蘇,我可不是你的丈夫。那只是彌海長老的建議,我可從來沒答應過啊。”

蘇蘇吃驚地瞪著他,眼眶中開始湧出淚水,拉姆斯忙說:“蘇蘇,你別生氣也別難過,這句話我本不忍說的,但我想還是說開了好。我十分喜歡你,你的確是一個又可愛又漂亮的姑娘。但我們的年齡差距太大了,我比你父親還大幾歲呢。這樣的婚姻對你是不公平的。”

蘇蘇破啼為笑:“我才不在乎年紀呢。理查德,我……”

“再說,”拉姆斯打斷她的話,傷感地說,“我的兩位前妻――其中一位是你們的女先祖覃良笛——她們的影子還沒有從我心中抹去呢。”

似乎是出於女性的本能,少不更事的蘇蘇這會兒變成熟了,她親切地挽住拉姆斯的臂膊,用小母親的口吻說:“幹嘛要把她們的影子抹去呢,我會像你一樣,時刻把她們保存在心裏。我們三個人陪伴你,好嗎?”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索朗月姐姐也成了你的妻子,那就是我們四個人了。”她笑著說,“我當然不願意別人分享我丈夫的愛,不過這是特殊情形――你是兩個種族的雷齊阿約嘛,我不會和索朗月姐姐鬧別扭的。”

拉姆斯很感動,把蘇蘇攬過來,輕輕地擁抱著。傑克曼夫婦覺得欣慰,高興地笑了。

早飯後,拉姆斯說,讓約翰陪他再到島上轉轉,這麽多天沒有接觸陸地,他已經很想念了。蘇蘇自然嚷著要一塊兒去,他父母知道拉姆斯是想和約翰單獨談談,再度解開兒子的心結,就用眼色把蘇蘇止住了。蘇蘇很不高興,氣哼哼地瞪著哥哥。

兩人一塊兒到島上,還像上次一樣,兩串腳印在沙灘上延伸,一串較小較深,一串較大較淺。他們涉過淺淺的環礁湖,湖水還是那樣清徹,五顏六色的熱帶魚在水中倏然來去。拉姆斯首先問了他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約翰,什麽是聖禁令?給我詳細講講。”

約翰愕然望著他,雷齊阿約不知道聖禁令?然後他才悟到,拉姆斯已經坦率地說過他並不是海豚人的先祖,所謂“聖禁令由雷齊阿約所制頒”自然不是事實了。可能那只是女先祖覃良笛的說法,甚至是此後海豚人的附會或傳說。這些情況他其實已經知道了,但此刻仍不免有些失望,因為,當神聖的聖禁令與雷齊阿約失去關系後,拉姆斯頭上的光環無疑有點褪色。他解釋道:

“聖禁令是對海洋所有生靈頒布的,你知道,海豚人已經建立了在海洋中的絕對權威,但平時他們並不禁止虎鯨、鯊魚等對海豚人的捕食,不幹涉它們的‘天賜之權’。但只要頒布了聖禁令,那麽在禁令所限的區域內和時段內,就不允許對海豚人的侵犯了。這種聖禁令是十分權威的,但使用很謹慎,只在四力克期間使用。我想唯一的例外,就是上次戈戈送你時短時使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