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災變

災變是在288年前一個普通的日子裏發生的。那時,拉姆斯正指揮著俄亥俄級奇頓號戰略導彈核潛艇做一次例行巡航。他們從美國西海岸加利福尼亞州的聖地亞哥潛艇基地出發,前往南中國海。那邊一個新崛起的國家是參謀長聯席會議所擬的重點防範國家名單上的第一名。10天以後,潛艇行至太平洋中部海域,這兒離中途島不遠。

這艘潛艇是人類歷史上最令人生畏的武器。雖然自從1991年布什總統下令後,核潛艇巡航時一般不再裝上全配置的核武器,但奇頓號上仍保持著最低強度的核威懾力。它載有兩枚帶核彈頭的海神C3型多彈頭導彈,四枚帶W-80(20萬噸級小型核彈頭)的巡航導彈,這6件武器足以把1000萬人送入核火焰的地獄。如此可怕的武器掌握在一個37歲青年的手裏,使他有一種上帝般的滿足感和責任感。他總是慶幸,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掌握在民主政體的手裏,而不是掌握在狂熱的教旨主義者、獨裁者和狂人手裏。這是文明社會的幸運,是人類的幸運。不要忘了,歷史上有太多的反面例子,盛極一時的文明國度卻亡於野蠻部族的手中,像古埃及、古希臘、古巴比侖、宋朝和明朝的中華帝國,等等,舉不勝舉。

6月21號――人類歷史的鐘表將在這兒停擺――他像往常一樣,在潛艇裏進行巡視。艇裏非常安靜,士官們見到他,都只點點頭,至多低聲交談一句。核潛艇的最大威力是它的寂靜,是它的隱蔽性和突然性。而潛艇的安靜除了由高科技措施作保證外,也要靠艇員的訓練有素,所有艇員們無論是吃飯還是放大便器蓋,都是輕手輕腳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能達到美國潛艇的寂靜水準,冷戰期間,一艘美國核潛艇與蘇俄的核潛艇相遇。為了取得盡可能多的敵方資料,美國潛艇悄悄跟在蘇俄潛艇之後行駛了很久,甚至在它的上部和下部空間穿行,對方竟然一直未能發現,這次成功在軍界被傳為美談。

巡視完畢,他回到艇長室,這是潛艇上最“豪華”的地方,實際上是只容一人的狹小房間。桌子和抽屜占了大部分空間,一張可折疊小桌,兩把椅子,一張單人床(這是全艇唯一沒有上下鋪的床)。桌上放著和全艇聯絡的通訊工具,最重要的工具是一個多功能顯示器,可以隨時顯示船位、航向、速率和潛深,以便他夜間醒來可以不開燈就了解全艇的情況。睡覺前,他拿起一本克萊西的小說《追殺紅色十月號》看了一會兒。這個作者稱得上是一個怪才,他完全沒有潛艇生活的經歷和背景,僅僅通過公開渠道搜集資料,竟然把這本小說寫得十分翔實,有關潛艇的戰例寫得基本合榫合卯。當然,這是對外行而言,作為一個潛艇艇長來看這本小說,他會時不時地作者的一些虛構感到好笑。他看累了,同值更官、副艇長喬塔斯少校通個話,喬塔斯說一切正常,他擰滅台燈睡了。

兩個小時後,朦朧中感到潛艇在上浮,這是潛艇的例行日程。潛艇的定位是靠兩種裝置,一種是在艇內使用的慣性導航裝置,可以依某個已知位置和潛艇速度、方向,描出這段航程的軌跡,但定位精度差一些。一種是海事衛星定位裝置,利用24個低軌道衛星發來的信號定位,定位精度很高,誤差在3米之內。但第二種方法的缺點是,使用時必須把天線(它裝在潛艇的18號潛望鏡上)伸出水面去接受信號,這時潛艇最容易被敵方發現。實際操作中是兩種裝置結合使用的,這會兒該使用後者了。

潛艇以一個小角度上浮,然後轉為水平。他知道潛艇這會兒已經到了“潛望鏡高度”,即水下60英尺,18號潛望鏡此刻正在伸出水面。一切正常,他翻個身繼續睡覺。就在這當兒,緊急通話器忽然響了,是副艇長的聲音:

“艇長,緊急情況!”

喬塔斯少校也是位經驗老到的指揮官,他的聲音裏沒有驚慌,但聲調非常急迫,顯然是遇到了十分緊急的局面。拉姆斯答應一聲,立即跑到控制室。控制室的所有人,喬塔斯少校,潛航官,值更上士,平衡翼操作手和舵手,全都面色凝重。他首先掃了一眼聲納顯示屏,上面的黑色豎紋表示附近並沒有水面艦只或潛艇,18號潛望鏡已經升起來了,鏡頭內的海面空闊而平靜。喬塔斯簡短地報告團:

“收不到衛星的定位信號。”

拉姆斯的第一反應是:潛艇的信號接收裝置是否出了故障。但他知道喬塔斯肯定已經做過這些檢查了。喬塔斯補充一句:“收不到任何信號,這片空域是無線電波的真空。”

拉姆斯打了一個寒顫。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那除非是……有人按照一個精心布置的計劃,擊毀了地球上空的所有通訊衛星,甚至對這一片海域進行了無線電屏蔽。這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事,但如果它是真的,那就意味著全球性的戰爭。拉姆斯沒有猶豫,沒有心存僥幸,憑著軍人的本能,立即下了一連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