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梅爾波美尼亞(第5/7頁)

崔維茲說:“別將一個完全合理的說法延伸到極端,否則只會顯得荒唐可笑。機器人就是機器人,這點你無法否認。它不是人類,沒有我們所謂的智慧;它只是機器,只會模仿智慧生靈的表象。”

寶綺思說:“你對它一無所知,竟然一句話就將它否定。我是蓋婭——沒錯,我也是寶綺思,但我仍是蓋婭——我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認為它的每個原子都相當珍貴且意義重大,而由原子所構成的各種組織,則更加珍貴、更有意義。我/們/蓋婭不會輕易破壞任何組織,反之,我們總是樂於將它們建構成更復雜的組織,只要那樣做不會危害到整體。

“在我們所知的各種組織中,最高形式者能生出智慧。若非有萬不得已的苦衷,我們不願毀掉任何智慧。至於究竟是機械智慧或生化智慧,則幾乎沒有差別。事實上,守護機器人代表一種我/們/蓋婭從未見過的智慧。研究它是求之不得的事,毀掉它則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是在極端危急的情況下。”

崔維茲以諷刺的口吻說:“當時,有三個更重要的智慧命在旦夕:你自己,你的愛人裴洛拉特,還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算一個吧。”

“四個!你總是忘記把菲龍計算在內。這些性命還談不上有何兇險,我這麽判斷。聽我說,假如你面對一幅畫,一件偉大的藝術傑作,它不知為何威脅到了你的生命,而你需要做的,只是找支粗筆,在它上面猛然亂畫一通,讓這幅畫從此完蛋,你的命就能保住。可是另一方面,假如你能細心研究這幅畫,然後在這裏畫上一筆,那裏點上一點,又在另一處擦掉一小部分,借著諸如此類的方法,你就足以改造這幅畫,避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卻不會損毀它的藝術價值。當然,要進行那樣的改造,需要很多時間才能完成,沒有無比的耐心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時間允許,除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一定也會願意拯救這幅畫。”

崔維茲說:“大概會吧,但你最後還是徹底毀掉了那幅畫。你大筆一揮,將細致的筆觸和用色破壞殆盡,使精致的形影和構圖面目全非。當一個小小雌雄同體性命受到威脅時,你馬上就那樣做了。可是在此之前,對於我們面臨的危險,還有你自身面臨的危險,你卻完全無動於衷。”

“當時我們這些外星人士還沒有立即的危險,可是我覺得菲龍突然身陷險境。我必須在守護機器人和菲龍之間作出抉擇,不能浪費任何時間,所以我選擇了菲龍。”

“真是這樣嗎,寶綺思?你將兩個心靈迅速衡量了一遍,迅速判斷出哪個較復雜且較有價值?”

“沒錯。”

崔維茲說:“我卻以為,那是因為站在你面前的是個孩子,是個性命受到威脅的孩子。不論原先三個成人命在旦夕之際,你心中如何盤算,母性本能立刻將你攫獲,令你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他。”

寶綺思微微漲紅了臉。“或許有那麽一點成分在內,但並不像你冷嘲熱諷所說的那樣。在我的行動背後,也有理性的想法。”

“我很懷疑。如果背後有什麽理性的想法,你就應該考慮到一件事實:那孩子面臨的是自己社會中注定的共同命運。為了維持那個世界的低數量人口,以符合索拉利人心目中的標準,天曉得已有幾千幾萬個小孩遭到處決。”

“情況沒有那麽單純,崔維茲。那孩子難逃一死,是因為他過於年幼,無法成為繼承人,而這又是因為他的單親過早死亡,歸根結底則是因為我殺了他的單親。”

“當時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這不重要。我的確殺了他的單親,所以我不能坐視那孩子因我的行動而遭到殺害。此外,蓋婭從未研究過那種大腦,這剛好是個難得的機會。”

“只是個孩子的大腦。”

“它不會永遠是個孩子的大腦,它會在兩側發育出轉換葉突。那種葉突帶給一個索拉利人的能力,整個蓋婭都望塵莫及。我只不過為了維持幾盞燈的電力,以及啟動一個裝置來打開一扇門,就累得筋疲力盡了。班德卻能保持整塊屬地的電力源源不絕,連睡覺時都不例外,而且他的屬地跟我們在康普隆所見的城市相比,復雜度不相上下,面積則更廣大。”

崔維茲說:“那麽,你是將這孩子視為大腦基礎研究的重要資源?”

“就某方面而言,的確如此。”

“我卻不這麽認為。對我而言,我們好像帶了一件危險物品上來,有很大的危險。”

“什麽樣的危險?在我的幫助下,他會百分之百適應。他極端聰明,也已經顯現出對我們的好感。我們吃什麽他就吃什麽,我們去哪裏他就去哪裏。從他的腦部,我/們/蓋婭能獲得許多無價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