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衛 荷(第5/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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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休息,放松,把全身洗幹凈,換上新衣服(質料光滑且有些寬松,這是衛荷服裝的特色),再好好睡上一覺,花了他們一整天的時間。

來到衛荷的第二天傍晚,芮喜爾女士承諾的晚餐才有機會舉行。

餐桌相當大──其實太大了,因為總共只有四個人進餐:哈裏・謝頓、鐸絲・凡納比裏、芮奇與芮喜爾。墻壁與天花板都打上柔和的燈光,光線的色彩不停變化,其速率足以吸引目光,卻不至於快到令人心浮氣躁。而桌布(其實並非布料,謝頓心中尚未判定它是什麽)似乎會閃閃發光。

服侍進餐的仆人很多,個個沉默不語。當門打開的時候,謝頓似乎瞥見外面站著一些士兵,一律全副武裝並荷槍實彈。這個房間像個天鵝絨手套,而那只鐵拳卻在不遠的地方。

芮喜爾表現得殷勤而親切,而且顯然對芮奇特別喜愛,還堅持要他坐在她旁邊。

芮奇已經徹底洗個幹凈,顯得煥然一新。在他穿上新衣服,而且頭發經過修剪、清洗、梳理之後,幾乎使人認不出來了。現在他簡直不敢開口說話,仿佛感到他的文法不再符合自己的外表。他覺得萬分不自在,每當鐸絲更換餐具時,他都會仔細望著她,試著百分之百模仿她的動作。

食物可口但味道過重,以致謝頓無法分辨一道道菜究竟是什麽做的。

芮喜爾帶著溫柔的微笑,令她豐滿的臉頰顯得很開心,而她美麗的牙齒則閃著雪白的晶光。“你也許以為我們在食物中放了麥曲生添加物,其實並沒有,這些全是衛荷自家種植的。在這顆行星上,沒有任何一區比衛荷更自給自足。我們花費很大心力保持如此。”

謝頓嚴肅地點了點頭。“你招待我們的每樣東西都是一流的,芮喜爾,我們十分感謝你。”

但他在心中,卻認為這些食物還是比不上麥曲生的水準。他更有一種感覺,正如他早先對鐸絲嘀咕的,他正在慶祝自己的失敗。或者至少是夫銘的失敗,而在他看來,兩者似乎是同一回事。

到頭來,他還是被衛荷逮到了。當初,在上方事件發生後,夫銘曾經非常擔心這個可能性。

芮喜爾說:“我既然身為女主人,或許問些私人問題也值得原諒。我猜你們三位不是一家人;你,哈裏,和你,鐸絲,並不是夫妻,而芮奇也不是你們的兒子。這個猜測是否正確?”

“我們三個人並沒有任何關系。”謝頓說,“芮奇生在川陀,我生在赫利肯,鐸絲生在錫納。”

“那麽,你們三人是怎樣遇到的?”

謝頓做了簡短的解釋,盡可能避免提到任何細節。“過程中沒有任何浪漫或重要的情節。”他補充道。

“但據我了解,當我的貼身侍衛塔勒斯中士只要將你一人帶離達爾時,你曾對他百般刁難。”

謝頓以嚴肅的口吻說:“我越來越喜歡鐸絲和芮奇,不希望和他們分開。”

芮喜爾微微一笑。“我懂了,你是個感情豐富的男人。”

“是的,沒錯。我感情豐富,而且十分困惑。”

“困惑?”

“可不是嗎。既然你這麽親切,問了我們一些私人問題,我能否也問一個?”

“當然,親愛的哈裏,你喜歡問什麽都行。”

“我們剛到的時候,你說打從我在十載會議上發表演說那天起,衛荷就想要把我請來。是什麽原因呢?”

“不用說,你不會單純到連這點都不明白。我們要你,是為了你的心理史學。”

“這點我還算了解。可是你怎麽會認為,得到我就代表得到心理史學?”

“不用說,你不會粗心到把它給弄丟了。”

“事實上更糟,芮喜爾,我從未擁有這門學問。”

芮喜爾臉上現出酒渦。“但你在演說中卻不是這麽講。並非我聽得懂你的演說,我不是數學家,我甚至痛恨數字。可是我雇用了不少數學家,他們對我解釋過你的演說內容。”

“這樣的話,親愛的芮喜爾,你必須聽得更仔細些。我絕對能想象他們曾經告訴你,說我證明出心理史學的預測是可能的,但他們想必也告訴過你,那實際上是不可行的。”

“哈裏,這點我無法相信。第二天你就進宮,去覲見那個偽皇帝,克裏昂。”

“偽皇帝?”鐸絲以諷刺的口吻咕噥道。

“可不是嗎。”芮喜爾仿佛在回答一個嚴肅的問題,“偽皇帝,他沒有接掌皇位的真正資格。”

“芮喜爾,”謝頓有點不耐煩地把那個問題推到一邊,“我告訴克裏昂的答案,和我剛才對你說的一模一樣,然後他就讓我走了。”

這回芮喜爾並未露出笑容,她的聲音則變得有點尖銳。“沒錯,他讓你走了,以寓言中貓放老鼠走的那種方式。從此以後,他就一直在追捕你──在斯璀璘,在麥曲生,在達爾。要是有膽的話,他還會追到這裏來。不過到此為止吧──我們的嚴肅話題變得太過嚴肅了。讓我們享受一下,讓我們來點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