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4/6頁)

“咱們將永遠年輕,青春常在!”

“六天?十四天?二十天?”

“也許,還要更長!”

萊特躺在那兒,一聲不響;過了好長一會兒,她說:“西姆!”

“怎麽?”

“咱們留在這兒吧!再也不要回去了!一回去,你很清楚將會有什麽樣的禍事臨頭……”

“清楚?那倒不一定。”

“咱們立刻又要變老了,不對嗎?”

他避開她的目光,瞪著天花板,瞧著時鐘正在轉動的指針。“你說得對,咱們會變老。”

“這樣的後果,不堪設想!咱們只要一走下飛船,馬上就會受不了!”

“也許會吧!”

又是沉默。他試著活動四肢,舒展筋骨。他餓極了。

“人們正在翹首盼望,等待咱們回去!”他說。

“咱們認識的人都己經死光了。”她說。這句話使西姆深受刺激,差點兒透不過氣來。萊特又說:“或者幾小時之內就會死去。咱們知道的一切都已經成為歷史的陳跡。”

西姆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幅畫面,只見達克彎腰曲背,老態龍鐘。西姆搖了搖頭,像是要驅散這幅令人不快的幻象。“他們也許是已經死了。”他說,“但是,還有別的人才剛剛生下來哩!”

“可是,咱們連認也不認識他們!”

“盡管不認識,但他們總還是我們人類的後裔吧?”他說,“如果咱們不去幫助他們,他們活上八天或者十二天之後,就都要死去。”

“你管不了這麽多!西姆,咱們是年輕的;只要咱們自己永遠年輕,別的管他呢!”

他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待在飛船裏,永遠年輕——那個念頭實在太誘人了:“我已經比別的人活得長多了。”他說,“我需要工人,需要他們來修理好這艘飛船。現在,咱們倆去尋找食物吧!看看這艘飛船是不是能夠啟動。我一個人恐怕沒辦法使它啟動。它太龐大了,我需要人幫助。”

“但是,回去就意味著重新跑那麽長的一段路。”

“這我明白。”他虛弱地站起身來,“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回去!”

“你用什麽辦法把人們帶到這兒來呢?”

“咱們可以利用那條河流。”

“要是河流改變了方向呢?”

“我可以等待,一直等到它流向這裏為止。萊特,我不得不回山洞去!迪恩克的兒子正在引頸盼望,盼我歸去;我的姐姐,你的弟弟,都老了,就要死去,他們也在等待希望能和咱們作最後的訣別……”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見萊特動了動身子,拖著腳步走過來了。她把頭貼在西姆的胸前,閉上眼睛,撫摸著他的胳膊說:“原諒我吧,我錯了。你是應該回去,我太自私了。”

他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面頰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因為你也是人。咱們之間還談什麽原諒不原諒呢?!”

他們找到了吃的東西,從飛船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飛船裏空無一人,只是在控制室裏,他們找到了僅有的一具屍體。這人一定是機長。當其他人跳上“宇宙救生飛艇”駛入太空逃命的時候,機長單槍匹馬駕駛著飛船迫降著陸。迫降的時候,飛船的航空器撞壞了;飛船落到了一個山頭上,與其他墜毀的飛船殘骸遙遙相對。然而,飛船剛剛著陸,機長就死了(也許是因為心力衰竭的緣故)。飛船留在山頭上,免遭了洪水之災;人類對它可望而不可即。它像一只雞蛋一樣完整,但是寂然沒有一點兒聲響。那艘飛船就這樣躺了不知道幾千個日日夜夜!要是那個機長當時沒有死去,西姆和萊特的祖先的生活就會大為改觀。西姆浮想聯翩,仿佛真的聽到了遙遠的不祥的戰雲震蕩。那場仗是怎麽打起來的?誰打贏了,還是兩敗俱傷,誰也不管那些戰士了!哪一方是正義的?誰又是敵人?西姆所屬的一方是有罪的,還是無辜的?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

西姆觀察著飛船,心情十分急迫。他對飛船的性能一無所知;但是當走到艙門前面,擺弄了那些機器一番之後,他開始懂得了其中的奧妙。現在是“萬事俱備,只缺船員”了。一個人是沒辦法使整個飛船啟動的。他伸出手去擱在一台形似豬嘴的圓桶狀的機器上面。突然,他的手猛地縮了回來,就像是給火燙著了似的。

“萊特!”

“怎麽回事?”

他又用手碰了碰那台機器,興高采烈地摸來摸去。他的手劇烈地顫抖,嘴巴一張一閉,眼淚奪眶而出。他瞧著機器,撫愛地摸著;然後又瞧了瞧萊特。

“有了這台機器……”他大喜過望,簡直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似的輕聲說,“有了,有了這台機器,我就可以……”

“可以怎麽樣,西姆?”

那台機器裏有個形狀像杯子一樣的玩意兒,裏面有一根杠杆。西姆把手伸進那只杯子。他們從艙頂望出去,可以看見遠方的懸崖巉巖連綿不斷。“咱們剛才還在發愁,恐怕河水不流過這座山嶺,對嗎?”他一面問,一面壓制不住狂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