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6頁)

“咱們一道前進吧!”他說,“走一會兒,休息一會兒。”

他們像幼兒學步,朝前走了五十來碼,前面有個深谷,漲滿了大水。水勢洶湧,聲如雷震,朝地平線滾滾沖去。

西姆拖著萊特拼命朝前走;突然,他大叫一聲:“一條新的河道!”

他手指前方,“河流每天切割出一條新的河道。萊特,快看!”他朝著洪水俯下身去。

他抱住她,跳入水中。

他倆掙紮著浮出水面,像兩塊小木片在洪水中隨波逐流。水灌滿了他們的嘴巴和耳朵。西姆死命抓住萊特的手指,河水沖得他倆站不住腳,連連翻滾。河的兩岸,急速倒退。西姆看見高空閃耀著星光,一股新的求生欲望又強烈地在他的心裏萌發了。不錯,他們本人確實是再也跑不動了,但是洪水會把他們送到前方。

激流把他們沖向一堆巉巖。他們的身體撞擊著巖石,雙肩像裂開了一樣,腿也擦傷了。這條新形成的小河卷帶著他們前進。“瞧,這兒!”西姆大叫起來,聲音蓋過了接二連三的雷電聲。他欣喜若狂,把穩方向,朝深谷的對岸遊去。飛船就停靠在眼前的那座山峰上,他們必須及時登岸,可不能擦著山脊被洪水帶走。激流滾滾向前,他們拼命掙紮,翻到了岸邊。西姆一躍而起,抱住一塊突出的巖石,伸出雙腿,擋住萊特;然後,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們剛剛爬上岸,突然大雨驟收,風暴停止,烏雲散開,天空澄清。萬籟俱寂中,風聲像是什麽人在絮絮耳語。

“飛船!”萊特躺在地上叫著說,“西姆,飛船!這就是那座山峰,那艘飛船!”

這時候,寒流襲來了。那是致人死命的寒流。

他倆硬撐著,搖搖晃晃地爬上山去。寒冷像一種化學氣體透過肌膚,進入血液。他們凍僵了。

飛船就在他們前面,剛剛受過大雨的沖刷,閃閃發光。那是一場夢吧?西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他們真的到了飛船的前面!距離它,只有兩百碼!不,一百七十碼!

地上開始結冰。他們連連滑跤,背後的那條河流凍成了一條暗白色的冰龍。天外幾滴殘雨飛來,硬得像小石塊兒。

西姆剛走到飛船的艙前,又跌倒了。他真的摸到了它!摸到了飛船!他聽見萊特聲音嘶啞,嗚嗚哭泣。這就是那艘飛船!古往今來,有誰曾經來到過它的身邊?今天,他和萊特實現了這個偉大的創舉!

這時候,他的脈管也變得冰涼,涼得就跟空氣一模一樣。

飛船的艙門在哪裏?

他們飛奔,搏擊洪水,差點兒淹死;他們流汗,詛咒,拼命幹;他們到了山上,爬到了飛船前面,摸著它的外殼,他們高興得狂呼大叫——然而,到頭來,他們居然找不到艙門,不能進去!

他竭力控制自己。“繞著船休摸摸看,慢慢地仔細摸索。”他告誡自己,“不過,也不能太慢了!”他的手摸著冰涼的船殼,一點兒一點兒摸過去,手上出的汗幾乎都凍成了冰塊。萊特也從船的另一頭一點兒一點兒摸過來。寒冷像一只拳頭,把他倆捏在掌心。現在,這只拳頭開始收緊了。

艙門!

金屬,冷冰冰、永遠不朽的金屬!密封的船體上有一條小小的縫兒!西姆不顧一切,猛力推門。他感到腸胃結冰,手指麻木,眼睛也一半兒被凍住了。他猛撞,他大叫,他摸索著那扇金屬的門。“開門!開門!”他努力摸索著,突然聽見“哢嗒”一聲,有什麽東西被他撞開了……

只聽見全屬脫開橡皮塾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空氣密封門“呀”地一聲被輕輕推開,而前是一片漆黑。

西姆瞧見萊特沖進艙門,倒進一間發亮的小臥艙裏,他拖著腳步,跟著她茫然走了進去。

那扇封了鉛的密封門,在他們的背後自動關上了。他突然感到一口氣也透不過來,心臟跳動急劇減慢,幾乎停止不動了。

現在,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們被禁閉了。他跪倒在地,簡直要悶死了。

他希望能從中得到拯救的那艘飛船現在正在減慢他的脈搏,破壞他的思維,置他於死命。一股對死亡的恐懼,朦朦朧朧地襲上西姆的心頭。他心裏明白,自己死到臨頭了!

一片黑暗。

在思索和掙紮中,他昏昏沉沉地感覺到時光在流逝。他竭力想使自己的眼睛能夠重見光明,心跳重新加快;但是,他血管裏的血液流得很慢。他聽到自己的心臟跳一下,停一會兒;再跳一下,又停一會兒;再跳一下,又停一會兒,然後再跳一下——心臟像是被麻痹了,每跳一下就有一次間隔。

他全身麻木,手、腳、指頭都不能動。他想擡一擡睫毛,也好像重如千鈞。他甚至沒有力氣轉過臉來,看一眼躺在身邊的萊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