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14(第5/7頁)

提燈映照出在她周圍愈加密集地飄落的雪花,她已進入了新堡鎮近郊。十年前,她就在此處首次踏上爪族世界。當時這裏是戰場,小鎮還不存在,堡壘也在建設當中。現在,它多少有了中古城鎮的模樣。不對,不是中古城鎮:建築材料雖以巖石、木頭和籬笆為主,但房屋已配備了外墻一體式的直通型煙囪,熱水塔也架設在了屋頂上。站在街邊放眼望去,連一個順窗亂丟垃圾的人都看不到。而就算是盛夏時節,排水溝也不會散發異味。新堡鎮大興土木期間,斯庫魯皮羅參考“縱橫二號”的設計資料為城市打造了下水管道系統,還利用船載激光炮維持水流終年不休。就是這些細微的改變,造就了或許比這個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安逸友善的小鎮。

……可就在剛才,就在女王大道上,她差一點迷路!能見度只有一兩米,她的燈完全成了累贅。除了最深的車轍,其他的痕跡都已被新雪掩埋,連她自己的腳印也不知所蹤。拉芙娜引頸眺望,只看見一塊藍灰的模糊光斑——說不定是從高處的窗戶裏泄出的燈光。有趣,若是在狂風暴雨中——即使是午夜時分身處令人難以視物的瓢潑大雨之中——她也能貼著最近的建築,一邊摸索前進,一邊確認方位。而這午後的鵝毛大雪簡直遮蔽了一切她賴以辨識方向的景物。

她認為大道是最容易走的,於是繼續前行。偶爾出現的點燈的窗口成了她的指路星。每隔一百米左右應該有一處噴泉廣場才對。

“嘶——”的聲音勉強蓋過了飄雪,帶著特有的音質。要麽是她幻聽,要麽是某個共生體在吸引她的注意。她逐漸偏離大路,搜索聲音來源。兩堆雪之間有個缺口,那應該是小巷或邊道的標志。她朝那邊擡起提燈。

怪異的聲音停止了。在燈光正下方,她看到一個共生體蹲坐在雪中。他對她揮揮手,“螺旋牙線在這兒。”他的招呼輕如耳語,她懷疑這句話只傳到自己耳中,別人根本聽不到,“能不能稍微聊聊?”

拉芙娜走上前,上下端詳一遍這個共生體。沒錯,是螺旋牙線。她從口鼻和頭頂的白斑認出了他的兩個組件。“聊什麽?”她問。

螺旋牙線已經轉身走開,略一擺頭示意她跟隨,“別這麽大聲,”他說,“有一個畢裏·伊格瓦的人就在附近,唔——”他頭部上下擺動,做出估量的姿勢,“大概在你身後三十米處。被我搶先是因為他沒發覺你繞了遠路。”他已經開始撥雪蓋住她的腳印了。

啊!她都不知道有人跟蹤。該死,新生的政客拉芙娜本該考慮到這種情況。她調暗提燈的光,剛夠看清腳下的路和一旁的螺旋牙線。共生體引她穿過小巷,轉了兩個彎,身後緊跟著其他組件。拉芙娜知道雪幕將思想聲的傳遞範圍縮小到了區區數米,如果過於分散,這個共生體很可能會失去思考能力。她眺望前方,卻看不到一絲光亮。這兒一定是那種沒有窗戶的單組合寬的街道。這種街區在秘島很常見,新堡鎮也有類似的構造。

“好吧,”螺旋牙線說,“這兒應該沒人打擾了。人類會繼續沿主街走,沒等發現跟丟了你,他就走到城堡去了。”共生體發出一陣壞笑——這家夥看了太多人類戲劇了,“還得走一段路,我的老板想跟你聊聊。”

不用跟他拐彎抹角,“是剜刀吧?”

“我還以為這是秘密來著。”他的語氣像是受了侮辱。

到這會兒,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提起警惕心——自己已深入這條無窗的小巷。她原本確信“縱橫二號”上次對剜刀的監視錄像是胡編亂造——但得出這結論更多因為理論,而不是出於理智的判斷。她步履維艱地跟在螺旋牙線身後,一邊四下尋找岔道。積雪很深,而且杳無人跡。在這種松軟的地形裏,或許她能甩掉他。終於,螺旋牙線欲行又止,“老板就在幾米之外,女士。”昏暗的燈光中,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整齊劃一地將頭低下,從容得體地鞠了一躬。

看來跑也沒用了,“謝謝你,螺旋牙線。”她居高臨下地拍了拍共生體最靠近她的那顆腦袋,然後邁步向前。

雪簾翻卷,陰影密布。剜刀究竟是如何避人耳目、來到飛船山頂的?這兒可不是秘島,沒有那麽些迷宮般的秘密通道。

她調亮提燈,快速地探照左右。她看到了被及肩高的積雪貼附的半木質墻壁。這兒不是死胡同,而更類似丁字路口,另一名共生體就坐在出路旁的樹下。那是個五體,其中一個組件坐在獨輪推車裏。

拉芙娜走向共生體,略微欠了欠身,“剜刀-泰娜瑟克特。”她叫出其全名。這只是為了徒勞地提醒你,比較善良的組件占了你的五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