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14(第6/7頁)

和平常一樣,那個組合的聲音狡猾又靦腆:“你也好啊,拉芙娜·伯格森多。我一直希望和你私下談談,而現在這諸多巧合使得會談更加私密了。”

拉芙娜努力讓語氣波瀾不驚:“你們也能輕松弄到飛船的天氣預報信息吧。”

“唔,沒錯。不過我不想繼續拖延這次會面,我們走走吧?”它的幾只鼻子朝身後的巷口晃了晃,“這條胡同再往前一點通向女王大道。無論如何,內維爾的小探子也猜不到你走丟了。”

“那就帶路吧。”

剜刀站起身,費力地扭轉獨輪推車。拉芙娜伸出手想要幫忙。“不,不用。我推這個很在行。”剜刀的口氣有點冷冰冰的,缺了平時那種油滑。這個共生體的多數組件都很健康,不過看他坐在獨輪車上的殘廢組件——拉芙娜不禁想象中世紀的人類在暮年蹣跚而行的情景。狗舍管理員幾乎會一致建議拋棄這類虛弱的成員。

共生體的獨輪車一路搖搖晃晃,然而,他的速度依然同步子較慢的人類差不多。這個行動不便的共生體居然能穿越暴風雪,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木女王防範最嚴密的城市裏冒出來。拉芙娜實在忍不住提問:“你怎麽做到的,剜刀?我以為你還在秘島——”

她聽到對方發出招牌式的狡黠嗤笑,“我本來確實老老實實地窩在舊城堡裏,木女王也派警衛把出入口圍了好幾層,並用秘密攝像機觀察我‘最隱秘的’活動。對,我知道攝像機的存在,哈哈。我也知道木女王知道什麽。不過,一旦我進入其他房間或是下到地牢,她就沒法監視我了。城堡裏有好幾條密道,我身邊也依然有忠心不二的仆人。內海峽冰封後,把我暗中送到陸地也就容易多了。”

拉芙娜知道,剜刀這次是故技重施,以前他也用這一手來大陸拜訪鐵先生的殘余組件。她沒把這事告訴木女王,一方面是那些訪問大概不會構成威脅,另一方面是告密會讓拉芙娜的“魔法”監控系統曝光。“這麽說你是穿過冰面來的。那離我們現在所站的地方有六百米遠,你怎麽做到一路上不被發現的?”

“坐纜車肯定會被發現,”他狡黠地看了看她,“誰知道呢,拉芙娜?我可是個偽裝大師,說不定是分批爬上來的。”他讓她自個兒琢磨這句話,然後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這證明了我意志堅定。”恐怕證明的是木女王的所有後代眾所周知的自負吧。“你知道的,就在你、木女王還有斯庫魯皮羅為新堡鎮的排水系統慶功時,我更感興趣的是‘縱橫二號’繪制的斷層圖。利用這張地圖,整個行動就很輕松了——唔,實際上還得付出數年勞動,在木女王的鼻子底下動土挖掘樓梯簡直是一場噩夢。樓梯很窄,幾乎和我舊日的單組件通道一樣窄。你還記得吧?”

“我記得。”拉芙娜簡短地說。阿姆迪與九歲的傑弗裏差點被活埋在類似的地方——盡管那是鐵先生的命令。“你那輛獨輪車應該過不去那種樓梯吧?”

“是過不去。上台階時,我得使用為白耳朵尖準備的特殊吊索。”白耳朵尖指的是那個殘廢組件,“即使如此,攀爬過程也極其辛苦。是吧,螺旋牙線?”

“是的,老板。”背後的共生體立刻應答。她全身一激靈,回頭看去,螺旋牙線幾乎貼上了她的鞋跟。也就是說,他和剜刀相距不過兩米。對於共生體而言,這個距離太近了些。好吧,降雪大大稀釋了思想聲,不過,或許螺旋牙線以前是剜刀手下的白外套之一。他們接受過在主人要求下舍棄大部分自我意識的訓練。

螺旋牙線又開口道:“我得拖著白耳朵尖爬完151級台階。原路返回的話就更慘了,估計在明天正午時分前,我們都到不了家。”

她朝剜刀扭過臉,盡量裝作不為所動,“好吧,你把這麽大的秘密都告訴我了。你有什麽目的?”

“我只想幫忙,女士。從一開始,從你和你的聯合女王見到新的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是這麽告訴你們的。”

“可你沒把這個秘密告訴木女王啊。”

“唉,她誰也不信!”獨輪車在雪面倏地打滑,中斷了他們的對話,“現在我擔心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嶄新的木女王。不,她不邪惡,只是比那還要糟。她成了個愚蠢的家夥。”他說著,惋惜地笑了幾聲。

“愚蠢?我很確定木女王知道內維爾正試圖操縱她。”

“這是當然。”剜刀道,“但她以為自己掌控全局。她實在錯得離譜——好吧,我是來救你們倆的。木女王從來就沒比我更聰明,而你——”

“我連這場密謀最明顯的跡象都沒覺察,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剜刀的小車猛地刹住,他的組件一齊盯著她,他的聲音驀然變得深沉直率,“不,拉芙娜,你不是傻瓜。你只是太天真,太純潔,不被真實世界所容。除了腦袋短路的共生體和聖徒,我在同胞中從沒見過你這類人。告訴我,這是太空文明的特色嗎?有沒有能讓如你一般的個體生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