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殊死之戰(第4/7頁)

這時,形勢對埃歐雷克非常不妙。他一瘸一拐,每當左前爪著地的時候,都能看得出它幾乎承受不了他的體重。他從來不用這只爪子進攻,而他右爪的攻擊也更柔弱無力,跟幾分鐘前他打出去的重拳相比,只能算是輕柔的撫觸。

埃歐弗爾看出來了。他開始奚落埃歐雷克,叫他斷手熊、哭鼻子的毛孩子、生了銹的熊、快死了的熊等等。與此同時,他左一拳,右一拳,猛擊埃歐雷克,打得埃歐雷克再也無法躲閃。埃歐雷克只好步步後退,低頭躲閃著冷嘲熱諷的熊國王雨點般打來的拳頭。

萊拉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她親愛的、勇敢的、無畏的衛士就要死了,但她決不背叛他,決不把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如果他看見自己,他一定會看到自己淚光瑩瑩的眼睛,看到自己眼神中的關切和信任,看到自己絕對不是懦夫,也絕對沒有恐懼地把眼神移往別處。

於是,她還是注視著,但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不到戰場的形勢到底怎樣——不過也許她本來就看不出來。而且,毫無疑問的是,埃歐弗爾也沒有看出來。

因為此時,埃歐雷克後退的目的就是要找一處沒有泥濘的空地作為立足點,找一塊堅固的巖石以便能跳躍上去。他那看似無用的左臂實際上保存著實力,依然強勁。一般來說,你是欺騙不了披甲熊的,但是,正如萊拉跟埃歐雷克說的那樣,埃歐弗爾不想做熊,他想做一個人,因此,埃歐雷克便騙過了他。

終於,埃歐雷克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一塊深嵌在凍土層裏的堅硬的巖石。他背靠著這塊巖石,繃緊後腿,等待著時機。

機會終於來了——埃歐弗爾後腿站立,高高地直起身子,發出勝利的歡呼,嘲弄似的把腦袋轉向埃歐雷克明顯無力的左側。

就是在這一時刻,埃歐雷克出手了。像大海上千裏之外就開始積蓄力量的海浪,不動聲色地潛藏在大海深處,一旦到達淺灘,便掀起沖天的巨浪,讓海邊的居民心驚膽戰,然後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撲打到陸地上——埃歐雷克·伯爾尼松就是這樣自下而上來迎擊埃歐弗爾的——從腳下堅固、幹燥的巖石上猛地向上爆發開來,左拳拼盡全力,猛擊埃歐弗爾·拉克尼松暴露出來的下頜。

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拳。埃歐弗爾的下頜被打掉,在空中直飛出去,鮮血飛濺到很遠的地方。

埃歐弗爾紅色的舌頭從撕裂的喉嚨裏軟塌塌地垂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流著血水。就在這一刹那,熊國王頓時沒有了聲音,沒有了鋒利的牙齒,變得軟弱無力。埃歐雷克已經穩操勝券了。他縱身一撲,牙齒咬住埃歐弗爾的喉嚨,左右搖晃著,把他龐大的身軀從地面上拎起來,不斷地在地上摔打,好像埃歐弗爾僅僅是水邊的一頭海豹而已。

然後,埃歐雷克往上猛地一撕,埃歐弗爾·拉克尼松便在他的利齒下一命嗚呼了。

然而這場決鬥並沒有結束,還要進行另外一項儀式。埃歐雷克把死去的國王那毫無保護的胸膛割開,撕開皮,露出裏面密密的白色和紅色肋骨,像船翻後裸露出來的船骨。埃歐雷克把手伸進胸腔,掏出埃歐弗爾的心臟,鮮紅的,冒著熱氣,在埃歐弗爾的臣民們面前把它吃了下去。

披甲熊們隨即歡呼起來,喧鬧起來,他們蜂擁著沖到前面,向埃歐弗爾的征服者表達敬意。

一片喧鬧聲中,埃歐雷克·伯爾尼松高聲說:

“各位披甲熊!誰是你們的國王?”

他們應聲大喊,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埃歐雷克·伯爾尼松!”

披甲熊們知道他們必須做什麽。每一枚徽章、每一條綬帶、每一頂寶冠都被拋到一邊,他們鄙夷地用腳踩碾,須臾之間便把它們忘到腦後。現在,他們是埃歐雷克的披甲熊,是實實在在的熊,不再是沒有根基、受自卑感折磨的半人半熊的怪物。他們沖進宮殿,動手把最高的塔樓上那些大塊的大理石用力摔下來,用他們強有力的爪子撼動壘著垛口的高墻,石頭松動之後,他們把它們扔向懸崖,摔碎在下面距他們數百英尺的碼頭上。

埃歐雷克沒有去看這些,他解下盔甲,準備包紮一下傷口。但沒等他開始,萊拉便來到他身邊,腳用力跺著猩紅色的凍雪,沖著披甲熊們大喊大叫,讓他們不要再砸毀宮殿,因為裏面關押著犯人。他們沒聽見她的話,但埃歐雷克聽到了,他大喝一聲,他們馬上停了下來。

“被關的是人?”埃歐雷克問道。

“是——埃歐弗爾·拉克尼松把他們關在地牢裏——應該先放他們出來,給他們找個地方躲一躲,不然石頭落下來,他們會被砸死的——”

埃歐雷克立刻下達了命令,有幾只熊急忙沖進宮殿裏,去釋放那幾個犯人。萊拉轉向埃歐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