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 第八章 叛徒·守望人(第2/5頁)

荊六離突然發現安樂盯著他看的眼神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是的,如果不是舒夜,那麽就是我了。

安樂對著他笑笑,左手卻摸出了懷中的匕首,右手的鋼針閃著幽幽的綠光,“那麽荊六離,說出來聽聽,你沒有出賣我們的理由吧。”她手臂上的傷口因為這個動作再次裂開,但是這次她卻沒有再皺眉。

一刻鐘以前,天墟觀象殿。

“範教長遇害了。”說話的人聲音陰冷,黑色的人影跪在地上,背上銀色的晉北蛇尾菊被朦朧的煙氣所遮罩,連那圈銳利的刺仿佛也被這裏的氛圍所影響,顯得安分了不少。

“這件事情我已知道了,雨時的命星隕落的那道光,我能夠感覺到。”古倫俄銀色的長發垂下,遮住了大半張消瘦的臉,“神召喚他的時間早了一些,不過這也是他自己所選的命運。”

蘇晉安只是低頭看著觀象殿地面上冰冷的石板,沒有接口。

“而汝之命運,”古倫俄頓了一下,走上前一步,把右手輕輕覆蓋在蘇晉安的頭上,“也需要接受新的選擇。神之為刀,若耕若離,已經沒有人能發動種子的傳召了。當年種子的安置,你也參與過。這一次,也由你來進行最後的清掃吧。”

蘇晉安覺得自己頭頂上那只手冰冷刺骨,但他仿佛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只是深深的伏下身去,前額抵上了冰涼的地面:“學生謹遵教誨。”

古倫俄滿意地收回右手,雙手交握在一起,轉身退去了。

“不要讓我失望。”

他最後的聲音低低回蕩在空曠的觀象殿裏,人卻消失不見了。

蘇晉安很久以後才能夠擡起頭,費力地站起身來,躬身退出了觀象殿。

觀象殿沉重的石門在蘇晉安身後被那個少年緩緩合上,宏大高聳的天墟又恢復了寂靜,蘇晉安直起身子,臉上慢慢有了一些笑容。

他掏出袖中那卷羊皮信卷,整齊的小楷寫著一句話:二十一日正午,天安散香樓,余黨皆匯。

發信的人並不知道,這一封信將給自己帶來最終的死亡。

五日後,天安坊,大雨。

舒夜正在吃面,一襲白衣坐在一個滿是油煙的小館子裏。整個館子和他的服飾格格不入,然而他毫不介意,間或停下來給自己碗裏加上一些辣椒面,吃得滿頭大汗。

現在距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刻鐘,舒夜愜意地抹了抹嘴,擡頭看了看窗外烈日的角度。“老板,再給我來二角清酒。”時間還有很多,他並不著急。今日正午的散香樓,四個互相猜忌的人,將會是一場怎樣的好戲?

舒夜自嘲地笑了笑,接過小二新上的清酒,一仰脖送進了口裏。

“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

說話的人聲音陰冷,整個人藏在濕漉漉的蓑衣裏,幾根零亂銳利的額發從頭上的鬥笠邊上刺突出來。他摘去了鬥笠,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一條疤痕橫貫了那張原本年輕的臉,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龍澤,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我。”舒夜擡眼看了看對方,眼裏有些迷蒙,看來喝的酒已經太多。

“你太顯眼了。”龍澤看了看舒夜面前歪歪斜斜的酒壇,皺了皺眉,“怎麽了?”

“我只是覺得待會就要對兄弟拔刀,有些難過罷了。”舒夜搖晃著手中的酒壇,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沒想到你竟然還把荊六離當作兄弟。不過正如你所說,我不會信任任何人,包括你。”龍澤說,“而不論是誰出賣了我們,要想殺死我,也不件容易的事。”

“莫要說這些傷感情的話,來來喝一口。”舒夜微微一笑,端著酒壇遞給了龍澤。

“時間到了。”龍澤沒有接手,起身走出了酒肆。

門外,連綿不絕的大雨將整座城市籠罩。

安樂暗暗握了握手中的傘柄,覺得掌心有些微微發汗。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擁有的緊張感,多年後再一次蔓延在她身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許的紊亂,荊六離說過的話再一次浮現在耳邊。

“我不能證明自己不是內鬼,但是他們也不能證明什麽。三選一,這是我們都要面對的問題,而解決它的辦法其實很簡單。”

四個人坐在一起對質,不論是誰,三比一的局面,內鬼只有一死。

的確,荊六離說得沒有錯,大家互不信任的形勢下,內鬼才是最大的受益者。現在只剩下四個人,只要坐在一起交換情報,內鬼一定會露出馬腳。

露出馬腳的時候他就會死,三個天羅能在一瞬間殺死那個出賣了兄弟的內鬼。

但是不知道那個時候,我能不能拔出刀。安樂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白衣的背影,殷紅的血像夢魘一樣蔓延開來,直到舒夜那張溫柔的笑臉整個被浸沒在血泊裏,淡金色的眸子裏帶著溫暖的笑,在鮮血的映照下卻像死神的微笑。雨絲被風吹在安樂的臉上,涼得像陰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