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 第八章 叛徒·守望人

“沒想到內鬼竟然是我們的守望人。”龍澤說話的時候坐在屋角,另一頭,一個陶制的藥罐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藥味,讓他皺了皺眉頭。

“守望人是內鬼的話,要出賣刀就很輕松了。”說話的人從爐子邊上擡起頭來,臉被熏得有些黑,淡金色的眸子依舊明亮。

“這次的行動,只有荊六離知道全部的行動過程,他是唯一可能的兇手。邊大和邊二是本堂的兩把好刀,卻被自己的兄弟出賣了。”龍澤輕彈了下刺蛇的刀柄,銳利的額發遮住眼睛。

“這次行動之前,荊六離單獨找過我。”舒夜漫不經心地說。

“哦?”

“他告訴了我全部計劃,他說我是最後出手的刀,必須知道所有人的計劃和行動步驟。”舒夜看著龍澤的眼睛。

“倒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龍澤笑了笑,“那麽你也有可能是那個內鬼嘍?”

屋子的氣氛沒來由的緊張起來,舒夜從陶罐裏倒了一碗藥,輕輕吹了口:“我殺了範雨時。”說完這句話,他一仰脖,將那碗溫熱的藥一飲而盡。

“或者說,你認為辰月會為了掩藏一個內鬼,犧牲他們自己的教長。”舒夜擦了擦嘴角。

龍澤沉默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找到他,在魘抹殺我們之前殺了他。”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麽做,不過你還記得密箋背後那行小字麽?我覺得你的也應該有。”

“不論成敗,五日後太時,城北天安坊散香樓聚首。”龍澤還記得那排細密的小字。

“正是。”舒夜從懷裏取出自己那張密箋,用食指和拇指捏著,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辨,原本是刺殺獵物的計劃,實際上卻是將我們送往死地的請柬,“我說過我不會信任任何人,就算守望人也一樣,我改變了我的行動計劃,果然看見了捕蟬的螳螂,可惜他到死也沒有想到,那只蟬已經變成了黃雀。”

“任何時候多留一個心眼都能夠救命,”龍澤贊同地點點頭,“不過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殺死了那個怪物。”

“沒有殺不掉的目標,只要你的準備充分。”舒夜擺擺手,“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如何對付荊六離。”

“五日後,在他準備的墓場埋葬他吧。”龍澤戴上了鬥笠,半張臉隱藏在鬥笠下。

“那麽我們需要比他晚到一刻鐘。”舒夜說。

“荊六離也只需要一刻鐘?”龍澤在門口轉過頭。

“打草驚蛇,”舒夜壓低了聲音,“他可是最有經驗的毒蛇。” 他捏著密箋,緩緩地湊近了屋裏的油燈,火焰搖晃著舔了密箋一下,霎時把它整個吞噬了下去。火光一閃而過,舒夜輕輕吐了口氣,剩余的灰燼也碎裂了,散入空氣中消失不見了。

“我可以相信你麽?”龍澤盯著對面那對淡金色的眸子。

“如果我是你,我覺得你最好不要這麽做,因為這也是我對你的態度。”舒夜這一次沒有笑。

龍澤沒有答話,點了點頭,拉開了木門。

“等一下,”舒夜仿佛想起了什麽,“安樂呢?”這朵美麗帶刺的稚嫩鮮花,他從醒來後就沒有見到過。

“估計是害羞吧,”龍澤難得地笑了笑,“你沒醒之前,她對你的關心可沒有普通兄弟那麽簡單。”

“如果是害羞也就罷了,”舒夜喃喃道,“我只是擔心一件事情。”

“什麽事?”

“她去找荊六離了。”

“範雨時死了?”

“是的。”

“奇怪,難道不是他……”荊六離低聲說,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

安樂坐在荊六離的對面,咬著牙纏上了最後一圈紗帶。暗紅色的血緩緩浸泌出來,在灰白的紗帶上繪出一塊汙跡,像一朵拙劣的花。緹衛的弩是天啟兵馬司監制打造的,手臂上只要被射入一箭,就能讓它失去所有行動能力,雖然只是擦身而過,三棱劍簇還是在安樂雪白的右臂上帶出了一個可怖的傷口。

“沒事吧?”荊六離問。

“不礙事。”安樂嘗試著擡了擡胳膊,忍不住皺了皺眉。傷口比想象中的深,不過最起碼命還在。

“你不會在懷疑舒夜吧?”安樂盯著荊六離的眼睛。

“只有我和他知道整個行動的步驟,除非邊大和邊二自己出賣了自己,不然除了我倆你們沒人能知道他們的位置。”

“那麽如果舒夜出賣了我們,為什麽他要殺死範雨時?”

“這個,我也想不明白……”荊六離看著窗外的黑夜,第一次對整個行動感到不自信。

範雨時不是普通的嘍啰,就算舒夜要故意隱藏自己內鬼的身份,這麽做也毀掉了他在辰月中的所有地位。

如果不是舒夜,那是誰呢?

知道全部計劃的只有他和舒夜,如果不是舒夜,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