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歸故裏 Chapter 08 失蹤風中的悲痛(第3/6頁)

我腦海裏不斷重現著剛才的那一幕幕:海豹島上迷蒙的霧氣、突然出現的小船、爬上島的那兩個男人;伊恩瘦長而單薄的身軀、霧色般慘白的皮膚,還有那被綁著的四肢,瘦弱得像隨時都可以被肢解的玩具娃娃。

我看到的每一幕都在預示一場悲劇,每一個細節都一遍遍在我腦海中上演,每一次重現我都半清醒地覺得,這一次我應該改變這一切。

詹米表情木然,鼻翼到嘴間的兩條皺紋深陷臉上。“我不知道,”他說,“我想去死,我不知道該做什麽!”詹米忽然握緊了拳頭,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聽到詹米的回答我內心更加害怕了。在我和他一起生活過的短暫歲月中,我已經習慣,哪怕在最危急的關頭,他也總知道該怎麽做。詹米的坦白似乎比剛剛發生的一切更讓人沮喪。

無助感就像那迷霧一樣圍繞著我,每一根神經都歇斯底裏地叫喊著想要做些什麽,但究竟該做什麽?

這時我看到詹米袖口上有一些血跡,他從石頭上往下爬時劃破了手,這讓我心頭油然而生一絲感激,因為我終於可以發揮點作用了,雖然事情很小。

“你把手劃破了,”我抓著他受傷的那只手,“讓我看看,馬上給你包紮。”

“不用。”詹米說著轉過頭,仍舊絕望地望著海上的大霧,臉色憔悴。我再次去抓他的手,他一下子躲開了。“不,我說了!別管它!”

我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胳膊盤起在鬥篷裏。現在,盡管岬角上風變小了,但空氣卻很濕冷。

詹米仍遠遠地望著海面上艦艇消失的地方,滿不在乎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留下一片鐵銹般的血跡。他閉上眼睛,雙唇緊鎖,過了一會兒,他睜眼向我擺了個道歉的姿勢,便轉身向岬角走去。

“我們得趕快追上馬,”他輕聲說,“快點。”

我倆沉浸在失去伊恩的悲痛中,踏著濃密的低矮草皮和碎石子往回走,一路上默默無語。遠處,兩匹細腿小馬駒正和它們跛足的同伴圍聚在一起。似乎過了好幾個小時我們才從岬角走到岸邊,這回來的路顯得比去時更加漫長。

“我想他沒有死。”我說這話時時間仿佛已過去一年。我將一只手放在詹米手臂上,想要安慰他,但即使我用警棍打他一棒,他也完全不會注意到。詹米只是低著頭一直往前走,步履緩慢。

“沒有死,”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是的,伊恩沒死,否則那些人不會帶走他的。”

“他們把伊恩帶上艦艇了嗎?”我追問道,“你看見沒?”我想讓他多說幾句話。

詹米點點頭:“對,他們把伊恩帶上船了,我清楚地看到了。我想這意味著還有希望,”他聲音很低,仿佛自言自語,“如果他們沒有棒打伊恩的頭,應該不會吧。”這時詹米好像突然想起身邊還有我,於是轉過頭來:“你還好嗎,外鄉人?”

我身上好幾處擦傷,滿身都是土,雙腿害怕地發抖,但都沒有大礙。

“我沒事。”我再次伸手輕撫他的手臂,這一次詹米沒有推開我。

“那就好。”過了一會兒,詹米輕聲說。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臂彎中,就這樣我倆繼續往前走著。

“你知道是什麽人嗎?”我想盡我所能讓他繼續講話,而此時身後海浪翻滾,於是我不得不大聲一點說。

詹米皺著眉搖了搖頭。我們的談話似乎正慢慢把他從內心的悲痛中引出。“我聽到船上有個水手和其他人喊了句話,他講的是法語。但那證明不了什麽——水手們從哪兒來的都有。不過我在碼頭上見過各種各樣的船,這艘艦艇並不像商人的,並且也一點都不像英格蘭人的,”他繼續說道,“盡管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可能是船桅和風帆的安裝方式不一樣。”

“船身是藍色的,圍繞船身刷著一長條黑漆,”我說,“那是炮彈發射前我唯一注意到的。”

我們能不能追上那艘艦艇?這一想法頓時給了我希望,我想情況可能並沒有我原先想的那麽糟糕。如果伊恩還活著,而我們也能找到艦艇駛向何處……

“你看到船上寫著名字沒?”我問。

“名字?”詹米有點吃驚地說,“什麽?船上有名字?”

“那些大船船身上不是一般都會寫著名字嗎?”我又問道。

“沒有啊,為什麽要寫?”詹米困惑不已。

“那你不就知道他媽的是誰了?”我惱怒地說。詹米為我的語氣吃了一驚,卻只微微一笑。

“對,但是看他們的行當,可能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其來頭。”詹米冷靜地說。

我倆邊想邊走,過了一會兒,我好奇地問詹米:“那合法的船只怎麽區分彼此呢,如果船身上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