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慰藉 Cold Comfort(第3/4頁)

三名軍官圍坐在不大結實的折疊桌旁,湊近一只灼熱的火爐取暖。加蘭霍的胡子已長得像個鏟子。卡斯帕用紅圍巾包住腦袋。布林特裹著件黑色大衣,正在出牌。

“見鬼,放下簾子,外面很冷——”加蘭霍下巴掉到了地上,“不!不可能!威斯特上校!”

布林特一躍而起,活像屁股被咬了一口。“我靠!”

“我就說嘛!”卡斯帕大喊著摔牌,發瘋似的咧嘴大笑,“我說他會回來!”

他們圍著他,拍他的背,捏他的手,將他拽進帳篷。沒有鐐銬加身,沒有拔劍相向,沒有叛國指控。加蘭霍安排他坐上最好的椅子——唯一一把不像要馬上散架的椅子——卡斯帕朝一支玻璃杯吹口氣,用手指蹭幹凈,布林特則“砰”一聲起開酒瓶木塞。

“你幾時到的?”

“你怎麽到的?”

“蘭迪薩和你一起嗎?”

“你參戰了嗎?”

“行了!”加蘭霍說,“讓他喘口氣!”

威斯特沖他擺擺手:“我今早剛到,若非趕赴一場與澡盆、剃刀的重要約會,還蒙伯爾元帥召見,就直接來找你們了。我曾和蘭迪薩一起,也參戰了,之後徒步穿越荒原來這裏,多虧五個北方人、一個女孩和一個毀容的人幫忙。”他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打個激靈,舔舔牙,感受著胃裏溫暖酣暢,開始慶幸自己進來了。“多倒點。”他遞出空杯子。

“徒步穿越荒原,”布林特輕聲說,邊倒酒邊搖頭,“和五個北方人,還有個女孩?”

“沒錯。”威斯特皺眉。不知凱茜在幹嗎?不知她需不需要他……蠢貨,她能照顧自己。“看來你把我的信送到了,中尉?”他問加蘭霍。

“大冷天的星夜兼程,”大個子咧嘴一笑,“終究送到了。”

“他是上尉啦。”卡斯帕往椅子上一靠。

“真的?”

加蘭霍謙虛地聳肩。“是的,多虧你。我帶信回來,元帥大人就讓我進了他的參謀團。”

“不過‘加蘭霍上尉’還會抽空來和我們這些小人物打發時間,真是開恩。”布林特舔舔指尖,開始給大家發牌。

“恐怕我沒有賭金。”威斯特低聲說。

卡斯帕咧嘴笑道:“別擔心,上校,我們早不玩錢了。沒有路瑟來抽水,玩錢都不刺激。”

“他沒現身?”

“他們十萬火急地把他拽下船,說霍夫找他,之後再沒消息。”

“朝中有人哦。”布林特酸溜溜地說,“說不定他在阿杜瓦做些輕松活計,順便勾搭美女,我們卻要待在這凍掉屁股的地方。”

“公平地說,”加蘭霍插話,“我們在的時候,他也能勾搭美女。”

威斯特皺眉。這的的確確是個不幸的事實。

卡斯帕從桌上抓起自己的牌:“總之,我們只賭個榮譽。”

“雖然這裏沒什麽榮譽。”布林特又酸一句,另兩人忍俊不禁,卡斯帕把酒噴到了胡子上。威斯特揚起眉。顯然他們都喝多了,可他巴不得跟他們一樣。他又灌下一杯,伸手拿瓶子。

“我坦白一件事。”加蘭霍用手指笨拙地理牌,“我高興死了,不用向你妹妹報告你的消息。我這幾周都睡不好,翻來覆去想怎麽說,到現在也沒個主意。”

“你腦子裏就沒有過主意。”布林特道,大家又笑起來,連威斯特都忍不住笑了,雖然轉瞬即逝。

“仗打得怎樣?”加蘭霍問。

威斯特盯著酒杯發了很長一陣呆。“糟透了。北方人給蘭迪薩下套,他正中人家下懷,派騎兵去白白送死。然後突然起霧了,伸手不見五指,我們還沒搞清狀況,敵人騎兵就沖來了。我頭上挨了一下,醒來時人躺在泥裏,有個北方人趕來殺我,舉著這個。”他從腰帶裏抽出重劍,放在桌上。

三名軍官震驚地盯著它。“我的天。”卡斯帕嘀咕。

布林特雙眼大睜:“你怎麽打贏他的?”

“不是我,是我說的那女孩……”

“怎樣?”

“她用錘子敲爛他腦袋,救了我。”

“我的天。”卡斯帕咕噥。

“呦,”布林特重重靠回椅子,“聽起來是個女中豪傑!”

威斯特皺眉盯著手裏玻璃杯。“可以這麽說。”他想起凱茜睡在身旁,吐息吹在臉上。“女中豪傑,真可以這麽說。”他幹了杯中酒,將北方人的重劍插回腰帶。

“你要走?”布林特問。

“我還有事要做。”

加蘭霍起身:“謝謝您,上校,謝謝您讓我送信。看來您是對的,我參戰也於事無補。”

“是啊,”威斯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任誰都於事無補。”

夜晚靜謐清冷,威斯特一步一滑踩在半凍泥地上。到處是篝火,人們圍坐在火旁的黑暗中,裹著能找到的全部衣服瑟瑟發抖,呵氣成霜,皺緊的臉龐被搖曳的黃色火光點亮。大營旁的斜坡上,有堆火更亮一些,威斯特邁著醉醺醺的腳步朝那走。兩個黑色人影坐在火堆旁,他走近才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