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問題 Allies(第4/5頁)

霍克瞪著他,唇邊吐出一連串唾沫。格洛塔傾身靠近。“噢,不,不,不,這只是開始,甚至都不算開始,日子長著咧。幾天,幾周,幾月,無論多久。你真以為能守口如瓶?你現在屬於我,屬於我和這個房間。問題得到回答之前,一切都不會停。”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霍克另一邊乳頭,拿起鉗子,張開血淋淋的鉗口。“我的話有那麽深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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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澤會長的宴會廳只能用華麗形容。銀、紅、金、紫、綠、藍及鮮黃,各色織錦在窄窗吹進的微風中漣漪陣陣。這裏還有精雕細刻的大理石屏風,人那麽高的大花瓶擺放於角落,地上閑散地扔滿樣式古樸的靠枕,仿佛在邀請客人。彩蠟燭在高高的玻璃罐中燃燒,溫暖的光線照亮全廳,散出甜香。大廳盡頭,清水輕柔地流進一個星形池子。這裏有舞台的氣質,像是某個坎忒傳說中皇後的內室。

香料公會的埃澤會長是廳內最耀眼的存在。貨真價實的商人女王。她坐在桌子上首,穿一身潔白無瑕、閃閃發亮,卻又不失誘惑的透明絲裙。她裸露的每一寸曬過的皮膚都散發著珠光寶氣。她頭發盤得很高,以象牙發梳固定,幾根發絲巧妙地垂在臉頰周圍。看來她打扮了一整天。精心準備。

格洛塔坐進桌子下首的椅子,面前有一碗熱湯,自覺來到了故事書裏。一部充滿異國情調的南方浪漫傳奇,埃澤會長是女英雄,我則是十惡不赦、殘廢醜陋的壞蛋。我懷疑,這個傳說該如何收場呢?“好吧,告訴我,會長,我何幸受邀?”

“我得知您和理事會其他成員都談過了。我很吃驚,也有一點點受傷,您竟忽略了我。”

“如果你這麽想,我深表歉意。我只想把最好的留到最後。”

她帶著一絲受傷的純真擡起頭。千錘百煉的姿勢。“最好的?我嗎?烏爾莫斯制訂預算,頒布法令;維斯布魯克指揮軍隊,負責城防;卡哈亞代表城裏民意。與他們相比,我便是個走卒。”

“哎呀,”格洛塔露出無牙的笑容,“你這麽光芒四射,但我也沒被晃花眼呢。烏爾莫斯的預算怎比香料公會?卡哈亞手無寸鐵的人民又有幾多用處?而你那酒鬼朋友科斯卡難道不是有維斯布魯克兩倍的軍隊?說到底,聯合王國之所以想保住這塊幹枯巖石,僅僅因為你家公會的貿易嘛。”

“噢,我不喜歡誇口,”會長毫不做作地聳了下肩,“但也許我在城裏確實有些影響力。聽說你四處問問題。”

“職責所在。”格洛塔舉勺喝湯,盡力不因牙齒空洞發出聲音。“題外話,湯很美味。”希望不會毒死人。

“我相信你會喜歡這個。瞧,我也問過問題。”

水清脆地流進池子,墻上織錦沙沙響,銀制餐具與上好的陶碗輕碰。第一回合平手。卡蘿特·唐·埃澤率先打破沉默。

“據我所知,審問長交給你一個任務,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我發現你是個行動派,但步子或許邁得太大。”

“說來慚愧,戰傷外加兩年折磨讓我控制不住步子,能走就很不錯了。”

她咧開笑臉,露出兩排完美的牙:“真有意思,不過你給我的同僚留下的觀感不佳啊。烏爾莫斯和維斯布魯克都十分討厭你,說你專橫——當然,其他形容就不太雅觀了。”

格洛塔聳肩:“我不是來交朋友的。”他喝下高腳杯裏的葡萄酒,果然十分甘美。

“但人總得有朋友。無論如何,朋友比敵人好。達瓦斯讓每個人都不開心,結果可想而知。”

“達瓦斯沒得到內閣支持。”

“是的,但一張紙也擋不住匕首。”

“這算是威脅嗎?”

卡蘿特·唐·埃澤又笑了。輕松、開放、友善的笑。很難相信發出這種笑聲的人會是叛徒和威脅,會是具有魅力四射的主人之外的任何身份。但我並未信服。“這是個忠告,從慘痛的教訓中得來的忠告,我希望你不會很快消失。”

“是嗎?原來我是如此受主人重視的貴客。”

“你辦事果斷,善於挖掘,令人畏懼。你立下許多新規矩,但事實上你對我來說比……”她揮揮手,“達瓦斯更有用。還要酒嗎?”

“要。”

她從椅子裏站起,款款而來,宛如舞者踏在冰涼大理石地上。坎忒風俗,赤腳。她傾身為格洛塔倒酒,微風勾勒出裙服下的曲線,傳來濃郁的香氣。她正是我母親會讓我娶的那種女子——漂亮,聰明,噢,而且非常非常有錢——也正是我年輕時想娶的那種姑娘。那時的我是另一個人。

搖曳燭火照亮了她的頭發和長脖子上的珠寶,也照亮了瓶口流出的美酒。她誘惑我只因我有內閣簽署的委任狀?趨炎附勢?還是為愚弄、麻痹我,引我遠離醜陋的真相?他們目光短暫交會,她給他一個心照不宣的淺笑,繼續看向酒杯。她把我當成仰慕她的小屁孩,臟兮兮的臉眼巴巴湊在窗邊,望著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流口水?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