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問題 Allies(第2/5頁)

“哈,哈,哈,”卡哈亞拍著手,坐進吱嘎作響的椅子,“換句話說,在古爾庫人兵臨城下的當口,你揮舞著那張仿佛真神神諭的小卷軸來達戈斯卡主持正義了。你跟其他人有何不同?你要我相信你是個好人,誠實又正直?”

“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相信什麽對我來說屁都不算,我更不關心什麽正義——每個人的正義都不同。至於‘好人’?”格洛塔卷起嘴唇,“那條船早駛得無影無蹤了,我連道別都沒來得及。我現在的目的、唯一的目的,只是守住達戈斯卡。”

“而沒有我們幫助,你守不住達戈斯卡。”

“你我都是明白人,卡哈亞,別讓感性蒙蔽理性。我們可以在這裏一直吵到古爾庫人攻進來,也可以合作。誰知道呢?也許你我攜手足以打敗敵人。你的人民得協助我挖掘城壕,修繕城墻,更換城門。請你先為城防提供一千人,以後再逐步增加。”

“我?我會嗎?通過合作守住城市之後,我們的諒解又怎樣呢?”

守住城市之後,我就該走人了,很可能烏爾莫斯之流重新掌權,我們的諒解當然作廢。“守住城市之後,我保證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

“換句話說,等於零。”聰明。

“我需要你合作,所以會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我情願付出更多,但那不現實。你可以在這個棚屋裏跟蒼蠅一道生悶氣,等待皇帝的靴子踏下。也許偉大的奧斯曼-烏-多沙會出更好的條件。”格洛塔盯著卡哈亞的眼睛,“但你我都清楚那不可能。”

祭司抿緊嘴唇,摸摸胡須,長嘆一聲。“俗話說,深陷沙漠的人誰給的水他都會喝。我接受你的條件。神廟清空後我們幫你挖溝搬石頭,還會拿起你們的武器。有事可做總比一無所有強,而且正如你所言,也許你我攜手甚至能打敗古爾庫人。誰知道呢?奇跡有時也會發生。”

“我也這麽聽說。”格洛塔撐住手杖,哼哼著起身,汗津津的背黏住襯衫,“我也這麽聽說。”但一次也沒見過。

格洛塔在軟墊上攤開四肢,頭向後靠,嘴巴張開,讓酸痛的身體充分休息。這裏曾屬於我光榮的前任,達瓦斯主審官。他的住所包括一系列寬敞、通風、家具齊全的房間,從前也許屬於某位達戈斯卡王子、某位詭計多端的維齊爾或某位黝黑皮膚的情婦,直至本地人被統統趕到灰塵撲撲的下城。比我在阿金堡的狹小糞坑舒服多了,除了一樁——這裏的主審官會消失。

一排窗戶面北,直沖大海,窗下最為陡峭,另一排窗戶朝向烈日烘烤的城市,兩排窗戶都裝有厚重窗葉。堡城下是近乎垂直的裸崖,直達巖石嶙峋的海岸和滾滾怒濤。六指厚的房門鑲了鐵釘,配上重鎖和四道沉重門閂。看來達瓦斯謹小慎微,而此間也有必要小心。刺客究竟是如何進來,又如何處理屍體的呢?

他自覺嘴唇折出微笑。他們要怎樣處理我的屍體?我已然四面樹敵——驕傲的烏爾莫斯父子、古板的維斯布魯克將軍、被我脅迫的商人、霍克和達瓦斯手下的刑訊官、痛恨一切黑衣人的本地人,當然還有老對手古爾庫人,或許審問長閣下不滿我進展緩慢,也正想換掉我咧。我懷疑,屆時會有人尋找我的扭曲屍體嗎?

“主審官大人。”

睜眼擡頭已是極大痛苦,幾日奔波留下的所有酸痛此刻一並發作。脖子好像彎折的樹枝,背脊像僵化易碎的玻璃,那條無用的腿麻木地抽搐著,每一個動作都費盡全力。

絲克兒低頭站在門口,黑臉上的擦劃傷都愈合了,從外表已很難看出她在地下黑牢所受的折磨。不過她從未與他對視,總是垂頭看地板。有的傷時間能愈合,有的傷則永遠不能。對此我最清楚。

“什麽事,絲克兒?”

“埃澤會長邀您共進晚餐。”

“她?”

女孩點頭。

“告訴她我很榮幸赴宴。”

格洛塔看她跑出房間,自己又沉回墊子裏。即便我明天就失蹤,至少也救下一人。或許我的生命並非全無意義。沙德·唐·格洛塔,無助者的盾牌,會不會太遲了做……一個好人?

“求求您!”霍克尖叫,“求您!我什麽都不知道!”他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幾乎沒法動彈。眼睛可是動個不停喲。那雙眼睛來回掃視格洛塔的器具,傷痕累累的桌面上刺目的油燈照得那雙眼睛閃閃發光。噢,沒錯,你比大多數人更了解這些器具的用法。知識能去除恐懼,但此時此地恰好相反。“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由我決定。”格洛塔擦擦臉上汗水。房間熱得像烤爐,火盆裏燒紅的炭球更是變本加厲,“聞起來像騙子、看起來也像騙子的,多半就是騙子,你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