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觀眾 The Ideal Audience(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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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塔看著勒特卡鞠了最後幾躬,然後幕布落下,那把金燦燦的鑰匙一直握在演員手中。待掌聲平息,蘇爾特審問長起立致意。

“很榮幸大家欣賞我們不成敬意的小節目。事實上,我們今天並非單為路瑟上尉慶祝,晚宴還有第二位貴賓,即剛才那場表演的主人公——第一法師巴亞茲本人!”蘇爾特微笑著,朝對面的老騙子伸出雙手。每個人都轉頭看去,廳內一陣窸窣。

巴亞茲微笑以對。“大家晚上好。”他打招呼。幾個貴人笑了,以為這是剛才那場表演的延續。但蘇爾特沒笑,眾人也迅速嚴肅起來,廳內陷入尷尬的沉默。也許是致命的沉默。

“第一法師閣下數周前來到阿金堡,還帶來……幾位同伴。”蘇爾特順著鼻子看向傷疤累累的北方人,又看回自封的法師。“巴亞茲,”他在嘴裏漱著這名字,吸引聽眾注意,“古語字母表的第一個字,尤文斯的首徒。你是字母表的第一個字,是不是,巴亞茲大師?”

“怎麽,審問長閣下,”老頭依舊傻笑著,“要調查老夫嗎?”厲害。事到如今,生死關頭,仍舊面不改色。

蘇爾特不為所動。“在下的職責就是全面調查可能威脅國王陛下或聯合王國的家夥。”他生硬地聲明。

“您真是鞠躬盡瘁。您的調查毫無疑問已證明老夫依舊是內閣成員——雖然我的交椅空置了許久——我想,‘巴亞茲閣下’才是恰當稱呼。”

蘇爾特的冷笑未減半分:“敢問您上次造訪是何時,巴亞茲閣下?身為開國元勛,理應更關心我們才是。在下冒昧請教,聯合王國誕生後的幾世紀裏,哈羅德大王逝世之後,你為何不曾回來拜訪?”問得好。我沒想到這招。

“噢,我當然回來過。在瘋王莫裏奇統治時期,以及之後的內戰中,我是年輕人阿諾特的導師。待莫裏奇遇害,阿諾特登上王位,我做了他的宮務大臣,自稱巴拉維爾德。克什米國王統治時期我又回來了,他叫我左勒,我擔任的是您的職務,審問長閣下。”

格洛塔忍不住想大聲呵斥老頭,周圍聽眾也紛紛表示不滿。毫無廉恥。巴拉維爾德和左勒是聯合王國的兩大名臣,他怎敢如此狂妄?……他回想審問長辦公室裏的左勒畫像,以及國王大道上的巴拉維爾德雕像。禿頂,嚴厲,都有胡子……停,我在想什麽?威斯特少校也很瘦,這能讓他成為傳奇巫師麽?老騙子多半是選了兩個最相近的禿頭人物來行騙。

蘇爾特沒有直接反駁:“巴亞茲,回答在下這個問題:眾所周知,很久很久以前,當你第一次來到哈羅德的大廳時,他質疑了你。為證明法力,你將長桌一分為二。今天晚宴上也有不少懷疑論者,你願做同樣的演示嗎?”

蘇爾特的腔調越冰冷,老騙子似乎越不在乎,他懶洋洋地揮手:“魔法不是戲法,審問長閣下,也非舞台表演,魔法伴著風險與代價。況且,您不覺得毀了路瑟上尉的慶功宴很無禮嗎?更別提這件上好的老家具。老夫和當今世道上某些人不同,老夫非常尊重過去的遺產。”

眼看兩個老頭子唇槍舌戰,有的客人不確定地笑著,也許還懷疑這是場精心策劃的表演。更有見識的人皺緊眉頭,努力想弄清事態進展,以及誰占到上風。格洛塔發現莫拉維大法官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就像知道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格洛塔在椅子裏不安地扭動,凝神盯著禿頭演員。進展不順。他何時才會冒汗呢?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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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放到羅根面前,這毫無疑問可以吃,但他已胃口全無。羅根沒進過宮,但論及威脅與交鋒,沒人比他更敏感。兩個老人你來我往交換微笑,聲音卻越來越冷酷,整個餐廳似乎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現在每個人都憂心忡忡——無論威斯特,靠巴亞茲作弊才贏得耍劍遊戲的驕傲年輕人、還是那個問題多多的執著瘸子……

羅根只覺後頸汗毛豎立。最近的門外有兩個黑衣人,戴著黑面具。他望向其他出口,發現每個出口外都有。至少有兩個。他不覺得這些人是來收盤子的。

他們要抓他。抓他和巴亞茲,他感覺得到。幹臟活的才會戴面具。見鬼,他連一半的人數都應付不了,好在他就著盤子將一把小刀悄悄滑進胳膊下。若他們撲上來,他一定會反抗,決不會束手就擒。

巴亞茲的聲音滲進了怒意:“老夫提供了所有證據,審問長閣下!”

“證據,”被稱作蘇爾特的高個冷笑,“你不過說了些空話,拿出幾張落滿灰塵的紙!隨便哪個鼻涕蟲辦事員都能操辦,所謂傳奇不該只有這點能耐吧!有人會說,不會魔法的魔法師跟馬路邊的衰老頭有何區別!我們正處於戰爭狀態,容不得絲毫粗心大意!你提及左勒審問長,先賢對真相的渴求有案可查。你,請原諒,也應當理解在下這個後輩的同樣渴求。”他傾身向前,兩個拳頭牢牢紮在身前桌面,“向我們演示魔法,巴亞茲,或拿出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