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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是一次意外。”狄凡低聲用英語對韋斯頓說。

“我告訴過你了,”韋斯頓也用英語回答,“你根本不懂怎麽對付土著。我們只要一示弱,他們就會逼到我們喉嚨上。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嚇住。”

“好吧!隨你的便吧。”狄凡粗聲惡氣地說,顯然已經對同伴失去信心。

韋斯頓清清嗓子,又對那個年邁的賀洛斯發起進攻。

“我們殺死他,”他咆哮道,“顯示我們的本事。誰敢不照我們的話做——乒!乓!——下場跟他一樣。只要照我們說的做,我們就給你許多漂亮東西。看見嗎!看見嗎!”韋斯頓說到這兒,從口袋裏掏出一串五顏六色的珠子,無疑是伍爾沃思[1]商店的貨色,舉在周圍那些賀洛斯的面前晃動,慢慢地原地轉著圈兒,嘴裏不停地喊著,“漂亮,漂亮!看見嗎!看見嗎!”蘭塞姆見此情景,心裏十分別扭,很不是滋味。

這番舉動帶來的效果比韋斯頓本人期待的還要激烈。一片震天動地的喧鬧,是人類的耳朵從未聽見過的——賀洛斯清亮的叫聲,皮特裏奇尖厲的叫聲,索恩渾厚的叫聲——同時爆發,打碎了那個地方的莊嚴肅穆,喚醒了遠處山巖的回音。就連頭頂的天空中也隱約聽見艾迪爾們銀鈴般的聲音。要說韋斯頓也真是了不起,見此情景,他雖然臉色發白,但並沒有失去勇氣。

“你們不要朝我吼叫,”他粗聲大氣地說,“別想嚇唬我。我不怕你們。”

“你必須原諒我的臣民們,”奧亞撒的聲音說——即使這聲音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但他們不是朝你吼叫。他們只是在笑。”

可是韋斯頓不知道馬拉坎德拉語言裏的“笑”這個詞:實際上,這個詞在任何語言裏他都不能完全領會。蘭塞姆深感恥辱地咬著嘴唇,內心幾乎在祈禱,希望科學家用那串彩珠試驗一次就罷休了,其實他不了解韋斯頓。韋斯頓看到喧鬧聲平息下來。他知道他遵守的是對付原始族類打一巴掌揉三揉的傳統做法。一兩次失敗是不可能讓他退縮的。他又開始慢慢旋轉,像一個響聲陀螺的慢鏡頭畫面,時而用左手擦擦前額,用右手認真地上下抖動著那串項鏈,旁觀者們又從嗓子裏發出一陣陣狂吼,完全淹沒了他試圖要說的話。但蘭塞姆看見他的嘴唇在動,幾乎可以肯定他在不停地重復“漂亮!漂亮!”突然,笑聲的音量幾乎增加了一倍。命運似乎在與韋斯頓作對。在他受過高等教育的腦子裏,模模糊糊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經試圖逗樂一位小侄女的情景。他半蹲著身子,跳上跳下,腦袋歪向一側。他簡直是在跳舞了。此時此刻,他已經十分亢奮。在蘭塞姆看來,他嘴裏說的是“小乖乖,小乖乖,小乖乖”。

最後這位偉大的物理學家精疲力竭,才結束了表演——這是馬拉坎德拉上演過的這類表演中最成功的一次——觀眾們對此報以震耳欲聾的熱烈喝彩。重新安靜下來後,蘭塞姆聽見狄凡的聲音用英語說道:

“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再拿自己當小醜了,韋斯頓,”狄凡的聲音說,“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套行不通嗎?”

“看樣子確實行不通,”韋斯頓承認道,“我不得不認為他們的智力不像我們想的那樣發達。不過,你想想看,如果我再試一次——或者,這次你願意試一試?”

“哦,去你的吧!”狄凡說,一扭身背對他的同伴,撲通坐在了地上,掏出煙盒,開始抽煙。

“我要把禮物送給巫醫。”韋斯頓說,這時觀眾們看到狄凡抽煙,覺得大為困惑,暫時安靜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韋斯頓朝前跨了一步,想把那串珠子套在年邁的賀洛斯的脖子上。無奈賀洛斯的腦袋太大,項鏈套不進去,只能像王冠一樣箍在額頭,微微歪向一只眼睛。賀洛斯輕輕抖了抖腦袋,像一條狗在趕蒼蠅,微微打著呼嚕,仍然睡得很香。

這時,奧亞撒的聲音對蘭塞姆說話了。“你的這兩個同類腦子受傷了嗎,圖爾坎德拉的蘭塞姆?”他說,“或者,他們害怕得不行,不敢回答我的問題?”

“我認為,奧亞撒,”蘭塞姆說,“他們根本不相信您的存在。他們認為所有這些賀瑙都像——都像很小的小崽子。那個更笨一點的賀馬納想嚇唬他們,然後再用禮物哄他們高興。”

兩個犯人聽到蘭塞姆的聲音,猛地轉過身來。韋斯頓剛要說話,蘭塞姆急忙用英語打斷了他:

“聽著,韋斯頓。這不是妖術。那正中間確實有一個生靈——如果你使勁朝那裏看,可以看到某一種光或某一種物質。他的智力至少不亞於人類——他們似乎活了很久很久。別再把他當成小孩子,快回答他的問題吧。你就接受我的忠告,實話實說,不要虛張聲勢嚇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