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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吧,”狄凡說,“但是如果你了解韋斯頓,就會發現與其跟他爭論,還不如跟著他走省事。這就是所謂‘強硬的同事’。”

“同事?”蘭塞姆好奇地問。

“在某種意義上吧,”狄凡看了一眼房門,把椅子往蘭塞姆跟前拖了拖,用一種更加推心置腹的語氣繼續說道,“不過,他可是有真本事的。這話只在你我之間說說,我給他手頭的幾項實驗投了點錢。都是挺正當的玩意兒——進步、博愛,等等,但是也有產業的一面。”

就在狄凡說話的時候,蘭塞姆的感覺出現了異樣。起初,他只是覺得狄凡的話聽上去莫名其妙。狄凡似乎是說他在工業生產方面沒有問題,但是在倫敦一直找不到一項適合他的實驗。接著,蘭塞姆發現狄凡不僅語焉不詳,而且他的話也聽不清了,這不奇怪,因為他現在離得那麽遠——大概有一英裏,可是看上去又那麽清晰,就好像透過望遠鏡的另一端看到的東西。狄凡就隔著這麽遙遠而清晰的距離,坐在他那張小小的椅子裏,凝視著蘭塞姆,臉上帶著一種新的神情。他的目光變得令人惶惑。蘭塞姆想在椅子裏挪動一下,卻發現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覺得非常舒服,但似乎他的胳膊和雙腿都被綁在了椅子上,腦袋被一把老虎鉗夾住——一把包著漂亮的墊布、卻無法撼動的老虎鉗。他並不感到害怕,但知道應該感到害怕,並且很快就會感到害怕。然後,很慢很慢地,屋子從他的視線中逐漸隱去。

蘭塞姆一直不能肯定,下面的事情跟本書裏記載的事件是有關聯的呢,抑或只是一個靠不住的夢境。他模模糊糊地記得,他和韋斯頓、狄凡都站在一座四面圍墻的小花園裏。花園裏很明亮,陽光燦爛,但是越過圍墻頂部,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們試圖翻過圍墻,韋斯頓叫他們托他一把。蘭塞姆不停地勸他不要翻過圍墻,因為外面太黑了,但是韋斯頓執意不聽,於是他們三個人都開始翻墻。蘭塞姆落在最後。他騎跨在圍墻頂上,用大衣墊在身下,因為墻頂有碎玻璃碴。另外兩個人已經落在了墻外的黑暗中,可是沒等他跳下去,墻上的一扇門——之前誰也沒有注意到的一扇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一些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奇怪的人走進花園,把韋斯頓和狄凡又拖了回來。怪人把他們扔在花園裏,自己返身回到外面的黑暗中,並且鎖上了門。蘭塞姆發現他沒有辦法從墻上下來。他只好坐在那裏,並不害怕,但感覺很不舒服,因為他的右腿放在外面,一片漆黑,而左腿放在裏面,一片光明。“如果我的腿再黑一些,就要消失了。”他說。然後,他低頭望望暗處,問道,“你們是誰?”那些怪人肯定還在那兒,只聽他們一條聲兒地回答,“呼——呼——呼?”就像貓頭鷹一樣。

他慢慢地發現,他的腿並不是黑,只是發冷發僵,因為他一直把另一條腿壓在它上面,而且他坐在一間亮燈的房間裏的一張扶手椅上。有人在他旁邊說話,他發現這場對話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他頭腦清楚了。他意識到自己被人下藥或催眠,甚至兩者兼而有之,他感到身體的知覺正在恢復,但仍然十分虛弱。他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聽著。

“我對此已經有點厭倦了,韋斯頓,”狄凡在說話,“特別是拿來冒險的是我的錢。我告訴你,他不會比那個男孩差,在某些方面還會更好。只是,他很快就會醒過來,我們必須立刻把他弄上去。我們早在一個小時前就該這麽做了。”

“那個男孩挺理想的,”韋斯頓生氣地說,“不能為人類服務,只會傳播愚昧。像他這種男孩,文明社會應該主動把他交給國家實驗室去用做實驗。”

“那當然。可是在英格蘭,他這種男孩是倫敦警方理所當然會感興趣的對象。而另一方面,這個好管閑事的家夥,好幾個月都不會有人惦記,即使到了那時候,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失蹤的時候人在哪裏。他獨來獨往。沒留地址。沒有親人。最後一點,他是自願幹預這件事的。”

“唉,坦白地說,我不喜歡這樣。他畢竟是個人。那男孩實際上是個——是個標本。不過,他只是一個人,或許還是一個十足的廢物。我們自己的生命也在冒險呢。為了偉大的事業——”

“看在老天的分上,別再來那套老生常談了。我們沒時間了。”

“我敢說,”韋斯頓回答,“如果他知道原委,自己也會同意的。”

“你搬腳,我搬頭。”狄凡說。

“如果你真的認為他快要醒過來了,”韋斯頓說,“最好再給他服一劑藥。我們要等太陽出來才能開始。讓他在那裏面掙紮三個多小時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最好在我們進行實驗的時候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