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騷亂之夜(第4/6頁)

“你們打算把派迪的家人怎麽辦?”她問。

“我和你媽媽可以把派迪太太和她女兒接到咱們家來,然後……”阿奇先生停住了,怪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嚇著了他一樣,“我想告訴你,蒂凡尼,事情並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在我們都還年輕的時候,塞斯·派迪是個蠻正派的小夥子。不是矮子中間拔高個兒的那種,是就他本身來說,他是夠正派的了。只是他爸爸真的是個瘋子。我是說,那個時候的人們都不是那麽講究,你要是不聽家長的話,腦袋瓜準會挨修理。可是塞斯的爸爸呢,他用的是一根粗粗的大皮帶,上面有兩個銅搭扣,只要他什麽時候看塞斯不順眼,都會上去抽他一頓——一點兒也不誇張——他總說要給自己的兒子上一課。”

“我看他真是教會了自己兒子怎麽打人。”蒂凡尼說道。但是她爸爸示意她不要插話。

“接下來又是莫莉的問題。”他接著說,“莫莉和塞斯之間的事很難說得清,他們幾乎可以說是天生的一對——實際上,他們倆都有一些問題。但我想他們在一起時也曾有過快樂的時光。那時候塞斯是牧人,時常趕著牧群上大城市去。幹那一行不需要你學什麽,他趕的羊可能都有比他聰明的,不過那總歸還是一份差事,他能拿到工錢,沒人會說那有什麽不好。問題是,他經常趕著羊一走就是好幾個星期,把莫莉一個人留在家裏,然後……”蒂凡尼的爸爸停住了,表情有些尷尬。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蒂凡尼說,她想幫他解圍,但他很小心地忽略了她的好意。

“我並不是說她是個壞女人,”他說,“只是對於有些事,她一直都是糊裏糊塗的,又沒有什麽人指點她。當時,常年都有形形色色的過路人、旅行者在她家門口來來往往,有些還是相當帥氣的小夥子。”

蒂凡尼很同情自己的爸爸,瞧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那兒,尷尬地跟自己的小女兒講一些他覺得她不應該知道的東西,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於是她湊過去,在他臉上又親了一下:“我明白,爸爸,我真的明白。安珀其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對嗎?”

“誰知道,我可沒那麽說。她有可能是。”他難堪地回答。

事情也就麻煩在這裏,對不對?蒂凡尼想,如果農夫派迪能搞清楚安珀到底是不是他女兒,也許他還能知道該怎麽辦。也許吧,這種事你永遠也說不清。可他偏偏就是不知道。有些時候呢,他覺得已經說服自己了;有些時候呢,他又會想到最糟的可能。對於一個像派迪那樣不擅長思考的人來說,那些陰暗的想法會在他腦海裏來回翻騰,直攪得他整個腦子都亂成一團。而一旦頭腦停止工作,他的拳頭也就開始行動了。

蒂凡尼的爸爸仔細看著她:“這樣的事你都知道?”

“嗯,知道。我們有個說法叫‘挨家巡查’,每個女巫都有這個責任。請你理解我,爸爸。我是見識過可怕的事情的,有些事情——還是人們見怪不怪的那些事情,因為人們的‘見怪不怪’才更加可怕。我知道人們關起門來以後那些小秘密,爸爸。它們當中有些是好事,有些是我不願意告訴你的壞事。做一個女巫就免不了要接觸這些!我們必須學著體察各種事情。”

“是啊,你知道,生活對誰都不是全然美好的……”爸爸重新開了口,“有些時候——”

“靠近斯萊斯有個老太太。”蒂凡尼打斷了他的話,“她在自己床上死了。事情本身沒什麽,真的,她活到時候了。可是她在那兒躺了兩個月,鄰居們兩個月沒看到她,居然沒人覺得事情有什麽不對。他們斯萊斯那邊的人可真夠嗆。最糟糕的是,她的貓關在房子裏出不去,就開始以吃她為生。我是說,她生前特別愛貓,她自己可能不介意被貓吃,但是有一只貓在她床上生了小貓,就在她死的那張床上。現在這件事到處都傳開了,害得我想給那些小貓找個新家都找不到。真可惜,都是那麽漂亮的小貓,長著可愛的藍眼睛。”

“呃,”她爸爸說,“你剛才說‘在她床上’,你的意思是……”

“那時她還躺在上面,當然了。”蒂凡尼說,“我有時候必須跟死人打交道,沒錯,第一次看到死人的時候,你會有點想吐,然後呢,你就會意識到,嗯,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你把生和死想成是一張清單上羅列出來的一系列事情,只要逐一把它們做下來就好,你就不會感覺那麽難過了。你可能還會哭一下,不過最多也就那樣了。”

“沒有人幫你嗎?”

“哦,我到處敲門找人幫忙的時候,有幾位大姐出面幫我來著。不過說實話,那個老太太平時就和街坊四鄰沒什麽來往。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總有人消失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她停了一下,又說,“老農場那個舊谷倉還沒人用吧?你能不能請人幫忙把它收拾出來給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