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竹夫人

何栩見得這節斷指,再也無法鎮定自若,順手將它塞入衣包,一面揚聲呼喚,一面奔波尋找。走出半裏路,便聽遠處人聲鼎沸,銅鑼鳴響,擡眼望去,只見遠處的山林火把遊弋,不知道有多少人正一路吆喝朝那片茂密山林之巔趕去!

何栩見這等異狀,快步跟了上去,只聽四周人聲嘈雜,卻是在喊“捉妖怪”!

這一帶素來有三絕觀坐鎮,便是真有妖怪,也被那三絕道人納為羽翼加以約束,少有在外現形之說,這等時候突然聚集了這麽多鄉民一起呼喝壯膽圍堵捉妖,實在是咄咄怪事!

何栩正憂心此事與晏時有關,就見前面一個漢子正眉飛色舞地和一幹鄉民吹噓:“那木怪被我家公子剁下一根指頭,已傷了元氣,現在躲進這山裏,咱們只要把它抓來燒死就算是為這一方保太平……”

何栩認得那漢子正是當日在明州城中和自己動手的幾個潑皮之一,想來他口中所說的公子爺就是那姓楚的惡人。當時留下隱身符給晏時護身,便是考慮到那姓楚的可能會來找桑柔的麻煩,不料果真如此,唯獨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能耐,可煽動這麽多不明真相的鄉民與晏時夫妻為敵!

而今天色將明,待到天光普現,魂魄之身的晏時如何逃得過這等劫數?只盼山中尚有避光之所,不然只怕是回天乏術了!

何栩心中焦急,加快了腳步,縱身自山路飛躍,將路上的鄉民紛紛甩在身後,只望能趕在這些人之前找到晏時桑柔夫婦,再圖施救。

路上的鄉民本一個個興致高昂,忽然見一個少女在山間彈跳飛躍,不由得驚呼呐喊,蔚為奇觀。

何栩輕身功夫絕佳,不多時奔上山巔,只見前方一片密林外已圍了不少人,嘈雜中還帶著聲聲犬吠,想來那楚虞樓處心積慮要將晏時夫婦置於死地,非但煽動不少鄉民,連獵戶巡山的獵犬也牽來不少!

晏時棲身的木人以紫檀雕琢而成,檀香濃郁,便是人的嗅覺也可明顯分辨,如何瞞得過那些打獵為生的獵犬的鼻子?

看來晏時與桑柔被困在這林中無疑!

何栩勉力推開人群,便聽有人高聲言語,原來那楚虞樓正立於山崖邊的一塊大石之上,字字鏗鏘,卻是煽動鄉民點火燒林!

“鄉親們都知道,這山頭上就只這片林子,林子那面便是懸崖,只要咱們在這邊點火,那木怪必定無處可逃!”楚虞樓揚聲喝道,言語之間頗為激動,“雖然這片林子都是楚某人名下產業,但是……為了替一方除害,也只好將這林子付之一炬……”說得無比正義。

何栩如何忍得他這般指鹿為馬惺惺作態,躍出人群,揮舞雙手,揚聲喝道:“鄉親們休要聽這廝黑白顛倒!林子裏的是做木匠的晏時晏師傅和他的妻子桑柔,不是什麽妖怪,大家千萬不要受人唆擺,害人性命!”

此言一出,引得人群竊竊私語,一時間都不知應聽誰的好。

楚虞樓見得何栩,惡向膽邊生,指著何栩對眾人說道:“這妖女和那木怪是一夥,大家不要受她迷惑!倘若真如她所言,楚某為何還要舍出這片林子?這林裏的木料雖不見得如何珍貴,至少也值個數百兩,如非為了除妖,楚某何必拿自己的銀子燒著玩?”

此言一出,一幹鄉民不由嘩然,都覺得楚虞樓言之有理。

楚虞樓暗自欣喜,繼而高聲喝道:“這妖女來路不明,不是咱們明州人氏,咱們明州的事用不著外鄉人管!”

這一幹鄉民祖祖輩輩在這片土地生活,把籍貫傳承看得極重,普遍排外,楚虞樓這挑撥之言倒是說到這些人心坎裏去了。殊不知那楚虞樓也非明州人氏,只不過這些年來在明州聲名鵲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以他說的言語,一幹鄉民倒是全聽進去了,一時間人群鼓噪起來,更有不少楚虞樓的心腹仆役在地上撿起石頭擲向何栩,呼喝驅趕,惡言相向!

何栩見群情激動,心知無法阻攔,將心一橫,“爾等要受小人擺布,我也無話可說,而今我便進林去,倘若你們要燒,便連我一起燒,看看有何人可以擔待三條人命!”說罷飛身掠入林中,高聲呼喊晏時桑柔。此時天已開始發白,再僵持下去,只怕晏時被天光所傷,魂飛魄散!

何栩這一破釜沉舟之舉,倒是使得許多人投鼠忌器。楚虞樓所言的木怪沒幾人真見過,面前這條人命倒是鮮活活的,稍有顧忌,也就不敢造次,唯有一小部分楚虞樓的手下在那裏虛張聲勢,只是此時反而沒幾個人應承了。

卻說當晚楚虞樓帶人前來尋桑柔,本想折辱一番再將桑柔賣回青樓,推搡之間將桑柔撞倒在地,傷及頭部,頓時昏厥過去。晏時不忍見妻子再受傷害,自工房裏沖將出來。他雖不諳武藝,情急之下以命相搏,舞動實心檀木制成的手足,便如揮舞著幾根粗實的木棍,一連打倒幾個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