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法的顏色(一)(第4/6頁)

“聽著,”休伊說,“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客棧,一家客棧,您看夠用嗎?”一想到大金幣有可能從手心裏飛走,他就全身直哆嗦。就算賊頭子伊默爾把其他所有財寶都沒收,無論如何,這一枚他一定得扣住。休伊斷定,這個裝著陌生人行李的大箱子裏肯定也滿是金幣。

這個四眼人看著手上的小冊子。

“我十分樂意被帶往一間‘酒店’,意為‘休息之地’;‘客棧’,意為……”

“行了,明白了。來吧!”

休伊馬上答道。他撿起一個包裹,快步走開。陌生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他去了。

休伊心裏打起了算盤:把這個陌生人帶到破鼓酒家,輕而易舉,真是好運氣,伊默爾肯定會賞給自己點什麽。然而,雖說這個陌生人一臉好脾氣,休伊總覺著他身上有那麽點兒東西讓人不舒服,而且,猜不出他到底是哪路人。倒不是因為那多出來的兩只眼(雖然確實夠奇怪的),還有別的什麽東西。休伊回頭看了看他。

這個身材矮小的陌生人漫步在大街上,四下張望著,對一切都十分好奇。

休伊終於知道“別的什麽東西”是什麽了,他差點兒叫出聲來。

他剛才看見的那個仿佛紮根在碼頭邊的大木頭箱子正邁著小跳步,一路跟著它的主人。休伊慢慢地彎了彎腰,要是動作太突然,說不定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兩條直哆嗦的腿。彎下腰,他就能看見箱子底下的情形。

箱子底下長了好多好多條小短腿兒。

休伊慢慢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往破鼓酒家走去。

“奇怪。”伊默爾說。

“他有個這麽老大的木頭箱子呢!”瘸子瓦補了一句。

“不是做買賣的,就是個探子。”伊默爾說。他從炸肉餅上撕下一片肉,拋到半空,肉還沒觸到屋梁,頂棚角落陰暗處飛出一團黑影,撲過來,把肉叼走了。

“不是做買賣的,就是個探子。”伊默爾念叨著,“我倒希望是個探子。從探子那兒賺的錢是一般人的兩倍:按正常情況收他一份錢,把他舉報上去又能得一筆報酬。你覺得如何,威瑟?”

安科—莫波克的第二大盜賊站在伊默爾對面,獨眼半睜半閉,聳聳肩膀。

“我在船上查過了,”他說,“這船是艘自由商船,剛跑了一趟布朗群島。島上住的都是野人,根本不懂什麽叫探子,遇上做買賣的,估計煮煮就吃了。”

“他有點像做買賣的,”瘸子瓦搭訕著,“就是不夠胖。”

窗口響起一陣翅膀撲動的聲音,伊默爾拖著肥大的身軀離開椅子,走到房間另一頭,帶過來一只大烏鴉。他把系在烏鴉腿上密封著的信筒解下來,烏鴉便飛向藏在屋梁處的同伴那裏去了。

威瑟一點都不喜歡它們。誰都知道,伊默爾的烏鴉對主人忠心耿耿,伊默爾如今的得力助手威瑟當年曾經試圖奪取安科—莫波克賊夥老大的位置,結果,這些烏鴉讓他丟了左眼。當然,他沒喪命。伊默爾從不因為誰有野心而忌恨誰。

“來自BI2。”伊默爾說著,把小信筒扔到一邊,打開裏面的小紙卷。

“老貓高林,”威瑟馬上說,“在小仙廟那邊的銅鈴塔上盯梢。”

“他說休伊把那個陌生人帶到破鼓酒家去了。好啊,巴不得呢。布羅德曼是……我們的朋友,對吧?“哼,”威瑟說,“他看見好買賣就是朋友。”

“你的那個高林也照顧過他的生意。”伊默爾高興地說,“信上提到一只長腿兒的箱子,要是我沒看錯這筆草字的話。”

說著,他從信上擡眼望望威瑟。

威瑟把眼睛移向別處。“我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了。”他冷淡地說。他往椅子背靠了靠,一襲黑衣,那淡漠的姿態,宛如邊緣地的黑豹伏在叢林的枝幹上。瘸子瓦看著他,心想,用不了多久,那位登在小仙廟頂上的高林也得在“遠地”的多重空間裏“成仙”。他還欠瘸子瓦三個銅子兒呢。

伊默爾把信揉成一團,扔到屋角。“我想咱們待會兒就溜達到破鼓那邊看看,威瑟,還能嘗嘗那兒的啤酒——既然你們的人覺得那麽好喝。”

威瑟什麽都沒說。做伊默爾的助手,那感覺就像被人用薰了香的鞋帶子一下子一下子地慢慢抽死。

雙城安科-莫波克是“環海”周邊城市之首,自然也成了烏合之眾的老窩:歹徒、盜賊、聯手經營的買賣人,等等。這正是這座城市如此富足的原因之一。河的逆時向那邊,莫波克迷宮似的巷子裏住著許多地位卑賤的住戶,這些人常為城中相互爭鬥的團夥“兼差”,賺些外快,彌補微不足道的收入。所以,休伊和雙花一走進破鼓酒家的院子,這些“兼差”中的小頭目便得知:有錢人進了城!一些比較細心的探子還傳來口信,說那個進城的陌生人帶著一本小冊子,小冊子總能提示他該講什麽話:還說那個陌生人帶著一個會自己走路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