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法的顏色(二)

三條街之外,一個老人正把一枚硬幣扔進一小碟酸液裏,然後慢慢攪動。布羅德曼等得很不耐煩。在這樣的屋子裏,他覺得惴惴不安:到處擺著大桶,燒杯裏的液體咕嚕咕嚕地冒著泡,一排排架子上擺著的東西影影綽綽,看上去像是頭蓋骨和某些奇異生物的標本。

“好了沒有?”他問。

“這樣的事不能圖快,”老煉金術士一臉怒氣,“分析總要花好長時間。啊……”他戳戳小碟,硬幣躺在一汪碧綠色的液體裏。他在一張羊皮紙上列開了算式。

“太有意思了……”他最後發了話。

“是真金嗎?”

老人撇撇嘴。“那要看你怎麽說了,”他說,“如果你的意思是:這硬幣和……比如和我們面值五十塊的?子兒相比,是否是同一種東西?那麽,答案是否定的。”

“我就知道!”布拉德曼吼道,轉身要走。

“我想我可能沒說清楚。”煉金術士說。布羅德曼生氣地又轉回身來。

“你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看,這麽多年,我們使用的硬幣,鑄造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摻了各種各樣的雜質。一般的硬幣裏,金的成分只占十二份裏面的四份,其余的都是銀、銅……”

“又怎麽了?”

“我是說,這枚金幣和我們用的不一樣,因為它是純金的!”

布羅德曼一路小跑地離開了。煉金術士盯著天花板,盯了好半天。隨後,他拿出一張非常小的羊皮紙,在雜亂的工作台上找到筆,寫了一個簡短的便條。寫好後,他走到籠子邊,裏面是他養的白鴿、黑公雞和其他一些試驗用的動物。從其中一個籠子裏,他捉出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老鼠,把寫好的便條封在小瓶裏,捆在它後腿上,放它走了。

老鼠在地板上四處嗅了嗅,爬進對面墻根的一個小洞,消失了。

與此同時,住在街區另一頭的一個從沒算準過命的算命師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水晶球,低聲叫了出來。隨後的一小時之內,她變賣了自己的首飾、各式各樣的魔法裝備、大部分衣物和幾乎所有不方便騎馬帶走的東西,買了她能買得起的最快的馬。後來,她住的房子坍塌在烈火中,與此同時,她卻在莫波克山裏死於一場很詭異的山崩。這件事證明,死神也是愛開玩笑的。

那只會認路的老鼠消失在城市地下那迷宮一般的地道裏面,在準確覓路的古老本性的引導下一路狂奔。與此同時,安科-莫波克的王公拿起清早由信天翁送來的一摞信件。他神色憂慮地再一次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封,叫來了他的首席偵探。

與此同時,在破鼓酒家,雙花侃侃而談,靈思風聽得張口結舌。

“於是我就決定自己來看看。”矮個子說道,“我八年的積蓄啊,但每半個利努都值得。

我的意思是……我終於來到這裏了,來到安科-莫波克,這個以歌謠和傳奇聞名的地方……街道上留著他們的足跡:白刃海瑞克、野蠻人赫倫、中軸來客布拉伍德,還有鼬子……您知道嗎,所有這一切,我過去只敢想想。”

靈思風聽著,仿佛著了魔,一臉恐懼。

“我再也無法忍受以前在貝斯·佩拉吉的生活了。”雙花快活地打開話匣子,“一天到晚坐在寫字台旁,把一串一串數字加起來,就為了最後拿點加班費……哪有半點羅曼蒂克的意思呢?我就自己尋思,雙花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不能只聽別人講故事,你可以‘身臨其境’,從今以後,再也不必跑去船塢聽水手們講故事了。於是我就自己編了一部常用語錄,訂了一段航線,趕最近的一艘船到了布朗群島。”

“也沒個保鏢?”靈思風低聲問。

“沒有。要保鏢做什麽?我身上有什麽值得搶的?”

靈思風咳嗽一聲,“您有……咳……金子啊。”

“只有兩千利努,不夠活一兩個月的,我是說在我家那邊。

我想,錢在這邊也許經花些。”

“利努就是那種大金幣麽?”靈思風問。

“是的。”雙花從他那雙怪模怪樣、用來看東西的鏡片上端擔心地望著巫師,“您覺得兩千夠麽?”

“呃……”靈思風啞著嗓子說,“我是說,是的……足夠了。”

“那就好。”

“嗯……是不是阿加丁帝國人人都像您這麽富有?”

“我?富有?別嚇唬我了,您咋能這麽想?我只是個窮職員!您是不是覺得我剛才給店老板的錢太多了?”雙花問。

“呃……剛才要是少給點兒,估計他也不會反對。”靈思風承認。

“唉,下回我得放聰明點兒了。我知道還有好多規矩我得慢慢學。我突然想到……靈思風,若我雇您為……嗯……我也不知這個詞合不合適,雇您為‘向導’,您看您願意嗎?給您一個利努一天,我想這價錢我還出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