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4/7頁)

等布蕾妮找到七劍客棧,大廳裏已擠滿了人。四個修女圍坐在火堆旁,袍子上沾滿沿途的風塵泥漬。當地人占據了其余長凳,正拿面包蘸著熱乎乎的蟹肉糊吃,香味讓她的肚子咕咕作響,卻沒空位落座。這時,她身後有個聲音說,“女士,來,來這邊,坐我的位子。”直到他從板凳上跳下來,布蕾妮才意識到對方是個侏儒,身高不到五尺,鼻子疙疙瘩瘩,上面血管突出,牙齒因長年咀嚼酸草葉而泛紅。他身穿普通僧侶的棕色粗袍,壯碩的脖子上掛著代表鐵匠的鐵錘。

“你坐吧,”她說,“我站著就好。”

“沒錯,但我站著沒那麽容易撞到屋頂嘛。”侏儒的聲音雖嘶啞,但態度恭謙。布蕾妮看著他刻意修剪的禿頂,許多僧侶都會將頭發剃光。羅伊拉修女說,這是表示在天父面前沒有任何隱瞞。“難道天父不能透視頭發嗎?”布蕾妮當即反問。自然,這麽問是很蠢的。她一直是個遲鈍的孩子,羅伊拉修女經常這麽評價她,此時此刻,她不禁再度覺察到自己的駑鈍,因此默默地坐到長凳末端,侏儒原來的位子上,示意要份燉蟹糊,然後回頭感謝侏儒。“你在暮谷城聖堂供職嗎,兄弟?”

“我的聖堂靠近女泉城,女士,但它被狼仔燒了,”那人一邊回答,一邊咬著一截面包。“我們盡可能地加以重建,然後卻來了群傭兵。我說不出是誰的人,但他們蠻橫地搶豬,殺死兄弟。我擠進一段空心原木裏躲藏起來,其他人個子太大,沒能幸免。感謝鐵匠給予我力量,我花了很長時間把他們全埋了。完事之後,我挖出長老埋藏的少許錢幣,獨自流浪。”

“我遇到過你的一些兄弟,他們正前往君臨。”

“對,路上有成百上千的人,不僅包括我這樣的普通僧侶,還包括修士、老百姓……統統都是麻雀。瞧,我也該是一只麻雀,至少鐵匠把我弄得足夠矮小。”他咯咯笑道,“你有什麽傷心事,小姐?”

“我在找我妹妹。她貴族出身,只有十三歲,是個漂亮的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發。你也許會看到她跟一個騎士或者小醜同行。幫我找到她的人我會以金幣相酬。”

“金幣?”僧侶露出紅牙齒,給了她一個鮮紅的微笑,“一碗蟹糊對我而言就夠了,怕只怕我幫不了你。小醜我遇到很多,漂亮處女就少得很了。”他昂頭想了一會兒。“等等,有個小醜在女泉城出沒,我這才想起來。據我觀察,他衣衫襤褸,滿是汙垢,但確實穿著五顏六色的小醜服。”

唐托斯·霍拉德是否會穿小醜服呢?沒人告訴過布蕾妮……但也沒人說他不會穿。為何他衣衫襤褸?莫非他與珊莎逃離君臨後遭遇了不幸?這很有可能,路上十分危險。但也可能根本不是他。“這個小醜……是不是長著紅鼻子,上面布滿瑣碎的血管?”

“這我無法斷言。必須承認,我沒怎麽留意他。掩埋掉兄弟們之後,我便去女泉城,以為能找船前往君臨。我第一次是在碼頭邊瞥見這個小醜的。他舉止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避開塔利大人的士兵。後來我又在臭鵝酒館遇到了他。”

“臭鵝酒館?”她不大確定地說。

“一個聲名狼藉的地方,”侏儒承認。“女泉城碼頭有塔利大人的手下巡邏,但水手們都去臭鵝酒館,大家都知道,水手會偷偷把人捎帶上船,只需出夠價碼。那小醜想出價讓三個人搭船去狹海對岸,我經常在那兒看他跟船上下來的槳手們談判。有時他會唱滑稽的歌。”

“三個人?不是兩個?”

“三個,女士,我願以七神之名起誓。”三個,她心想,珊莎,唐托斯爵士……第三個是誰?小惡魔?“那小醜找到船了嗎?”

“這我說不準,”侏儒告訴她,“但某天晚上,塔利大人的士兵來臭鵝酒館搜他,幾天之後,我聽見另一個人炫耀說他哄騙了一個小醜,而且有金幣為證。他喝醉之後,給所有人買了酒。”

“‘哄騙了一個小醜,’”她說,“那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此人名叫機靈狄克,這我倒記得。”侏儒攤開雙手。“除了矮個子的祈禱之外,恐怕我只能提供給你這些了。”

布蕾妮信守諾言,給他買了一碗熱蟹糊……外加新鮮面包和一杯紅酒。他站在旁邊吃東西,布蕾妮則琢磨他所告知的情況。小惡魔有沒可能加入他們?假如珊莎失蹤是由提利昂·蘭尼斯特策劃,而非唐托斯·霍拉德,那逃往狹海對岸顯然是首選方案。

矮個子喝完自己碗裏的蟹糊之後,又吃掉了她剩下的東西。“你該多吃點,”他說,“像你這麽大個的女人需要保持體力。女泉城並不遠,但最近路上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