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妮(第2/7頁)

塔斯家族的紋章是玫瑰色與天藍色的四分格,上面有黃日和彎月,但現下許多人認為布蕾妮是謀殺犯,她不願佩戴這一標記,以免招惹麻煩。“你的門讓我想起了以前在父親軍械庫裏看到的一面舊盾牌。”她盡可能詳細地描述了記憶中的徽紋。

那女子點點頭。“我可以馬上動手,但塗料得過一陣子才能幹。假如你樂意的話,在七劍客棧定間房吧,明天早上我把盾牌給你。”

布蕾妮本沒打算在暮谷城過夜,現在看來似乎別無他法。不知領主是否正在城中,或者是否會答應見她。謝過畫匠後,她穿過鵝卵石街面,來到客棧。客棧大門上方的一根鐵釘搖搖晃晃地懸著七把木劍,劍上的白色塗料已經碎裂剝落,然而布蕾妮知道其中含義——它們代表達克林家七位曾穿上禦林鐵衛白袍的人,王國全境沒有第二個家族擁有這樣的榮譽。家族的榮耀卻成了客棧招牌。她推門進入大廳,問店主人要了一間房,還要洗澡。

他將她帶到在二樓,一個臉上帶豬肝色胎記的女人拿來一只木澡盆,然後一桶一桶地往上拎水。“暮谷城還有達克林家族的人嗎?”她邊問邊爬進浴盆。

“啊,當然有啦,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老公說,我結婚前黑,結婚後更黑,不是‘達克林’是什麽?”她哈哈大笑。“在暮谷城扔塊石頭,不可能砸不中一個達克,或者達克伍德,或者達古德,但身為貴族的達克林沒有了。丹尼斯伯爵是最後的傳人,可愛的小笨蛋。你知道嗎,在安達爾人到來之前,達克林家族在暮谷城稱王?你看看我的模樣,絕對瞧不出來我還有王家血統呢,對嗎?‘陛下,再來杯麥酒,’我該教客人們這麽說,‘陛下,把夜壺清幹凈,再添些新柴火——該死的陛下,壁爐快滅了。’”她再度哈哈大笑,倒光最後一桶水。“啊,好了。你覺得這水夠不夠燙?”

“可以。”水溫略有點高。

“我可以再端些水上來,但會溢出的。女孩子家居然個頭這麽大,把浴盆都填滿了。”

才怪,明明是浴盆又小又爛。赫倫堡的浴缸便大得很,而且是石頭做的。只見浴室裏彌漫著升騰的濃密霧氣,詹姆穿過水汽走過來,就跟命名日一樣赤裸著身子,既像屍體,又像神靈。他跟我爬進同一個浴缸,她紅著臉記起來,抓起一塊很硬的石堿肥皂,一邊搓洗胳膊肘,一邊回想藍禮的臉。

等水溫變涼時,布蕾妮已經感覺足夠幹凈。她穿上剛才脫下的衣服,劍帶緊束腰間,但沒披掛鎖甲和頭盔,這樣子去褐堡不至於顯得太莽撞。沐浴之後精神真好。堡壘門口的衛兵穿皮夾克,所帶的徽章是白色斜十字上兩柄交叉的戰斧。“我要跟你們的領主說話。”布蕾妮告訴他們。

一個衛兵笑道,“那最好說大聲點。”

“萊克大人隨藍道·塔利出征女泉城了,”另一個衛兵說,“他任命盧佛斯·李科爵士為代理城主,以照顧萊克夫人和孩子們。”

他們帶她去見李科。盧佛斯爵士身材矮胖結實,灰胡子,左腿末端是一截斷肢。“原諒我無法起身歡迎,”他說。布蕾妮把自己的信遞上,但李科不識字,因此讓她去見學士。學士光禿禿的頭皮上布滿斑點,留著呆板的紅色小胡子。

學士剛聽到霍拉德的姓氏就惱怒得皺眉。“這些話我得說多少遍?”她的臉色一定流露出了內心感受,“你以為你是第一個來找唐托斯的,啊?我看也許是第二十一個。國王被謀殺後沒幾天,金袍子就來過,帶著泰溫大人的授權狀。請問你有什麽?”

布蕾妮給他看信,上面有托曼的印章和他稚嫩的簽名。學士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撥弄封蠟,最後將它遞了回來。“看起來沒問題。” 他找張凳子坐下,打個手勢示意布蕾妮坐另一張。“我不認識唐托斯爵士,他離開暮谷城時還很小。沒錯,霍拉德家族曾顯赫一時,你知道他們的紋章嗎?下面是紅粉相間的橫條,頂部藍色的橫幅上三頂金冠。在英雄之紀元,達克林是這個小地方的君主,其中三位國王娶了霍拉德家的女人。後來他們的小王國被大國吞並,但達克林家族繼續存在,而霍拉德家族繼續為他們效力……嗯,甚至參與叛亂。這些你都知道?”

“知道一點。”她的學士曾說,正是“暮谷城之亂”把伊裏國王逼瘋了。

“在現今的暮谷城,人們仍然愛戴著丹尼斯大人,盡管他曾給他們帶來災難。他們將一切都歸咎於塞蕾拉夫人,大人的密爾妻子,人喚‘蕾絲蛇’。倘若達克林大人娶斯湯頓家或史鐸克渥斯家的人為妻……啊,你曉得百姓們的流言蜚語,他們說‘蕾絲蛇’往丈夫耳朵裏灌輸密爾毒藥,唆使丹尼斯大人起事反叛,將國王抓了起來,其間,他的教頭西蒙·霍拉德爵士斬殺了禦林鐵衛加爾溫·戈特爵士。你瞧,就在這城墻之內,伊裏斯被困了半年,他的國王之手則統率大軍坐鎮城外。泰溫大人擁有充足的兵力,隨時都能破城。但丹尼斯大人發出話來,只要看到進攻的跡象,就處死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