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4/5頁)

那是艾莉亞在大礁湖上遠眺到的建築之一,宏偉的雪白大理石宮殿有銀色大圓頂,乳白色玻璃窗展現出月亮的不同狀態。每道門邊都有一對大理石少女像,跟那些海王一般高,支撐著新月形門梁。

再過去是另一座神廟,其紅巖大廈如同堅固的要塞,巨型方塔的頂端上有只直徑達二十尺的鐵火盆,其中燃燒著熊熊烈焰,神廟的青銅門兩側也有較小的火堆。“紅袍僧們喜歡火,”約寇告訴她,“他們崇拜光之王,紅神拉赫洛。”

我知道。艾莉亞記得密爾的索羅斯,他穿著破舊盔甲和褪成粉色的袍子,光看外貌已經說不上是紅袍僧了,然而他的吻能讓貝裏伯爵復活。她注視著紅神的宅邸緩緩經過,心中琢磨布拉佛斯的僧侶是否也具有他的能力。

接下來是一座巨型磚房,其上爬滿苔蘚。若非約寇講解,艾莉亞還以為是個倉庫。“這是‘庇聖所’,我們在此供奉被世界各地遺忘的諸多小神靈。你也許會聽見人們叫它‘大雜院’。”一條小渠從“大雜院”覆蓋苔蘚的高墻間穿過,他在這裏將船轉向右邊,經過一條隧道,然後再次進入光亮之中。兩側聳立著更多神龕。

“我從來不知道有那麽多神。”艾莉亞說。

約寇哼了一聲。他們轉過一個彎,又從一座橋下經過。一個小小的巖石山丘出現在左邊,山丘頂上有座無窗的深灰色石頭神廟,巖石階梯從門口直通向下面帶頂篷的碼頭。

約寇倒劃了幾下槳,小船便輕輕撞到石樁上。他抓住一個鐵環,以暫時穩住船只。“我把你留在這兒。”

碼頭光線陰暗,階梯極為陡峭,神廟的黑瓦屋頂尖尖的,跟水道沿岸的房屋相同。艾莉亞咬緊嘴唇。西利歐來自布拉佛斯,他或許造訪過這座神廟,或許登上過這些階梯。她抓住一個鐵環,上了碼頭。

“你知道我的名字吧?”約寇在船裏說。

“約寇·特裏斯。”

“Valar dohaeris。”他一推槳,回到水深的地方。艾莉亞望著他原路劃回,直到消失在橋下的陰影之中。劃槳聲漸弱,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仿佛突然間到了別處……也許是回到赫倫堡,跟詹德利在一起,也許是跟獵狗一起在三叉戟河邊的樹林裏遊蕩。阿鹽是個笨小孩,她告訴自己,我是一頭奔狼,奔狼不會害怕。於是她拍了拍縫衣針的劍柄,以求好運,然後沖入陰影之中,兩級一步地跨上台階,這樣就沒人能指責她在恐懼了。

到得頂上,面前是一對十二尺高的雕花木門。左邊一扇由魚梁木制成,白如骸骨,右邊一扇是微微泛光的黑檀木。兩扇門中間合雕著一個月亮,不過魚梁木上嵌的是黑檀木,黑檀木上則嵌魚梁木,那模樣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臨冬城神木林中的心樹。門在看著我,她一邊想,一邊用戴手套的手去推,兩扇門都推不動。鎖得死死的。“放我進去,笨蛋,”她喊道,“我穿越狹海才來到這裏。”她捏起拳頭敲打。“賈昆叫我來的。我有鐵硬幣。”她從袋子裏抽出鐵幣,舉在面前。“看見嗎?valar morghulis。”

門沒有回答,自動打開了。

它們毫無聲息地向內開啟,無人介入。艾莉亞向前跨出一步,又一步。門在她身後關閉,一時間,她目不能視。縫衣針握在手中,但不知是何時拔出來的。

幾支蠟燭沿墻燃燒,發出微弱的光線,艾莉亞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腳。有人喃喃低語,但聲音太輕,她無法辨清詞句。還有人哭泣。她聽見輕微的腳步聲,皮革與石頭摩擦,一扇門打開又關上。水,有水。

艾莉亞的眼睛漸漸調整適應。神廟內部似乎比外面看起來大很多。維斯特洛的聖堂都是七邊形,七個祭壇分別供奉七神,而這裏的神遠不止七個。無數雕像沿墻站立,高大又兇險,紅色的蠟燭在它們腳邊搖曳,仿佛遙遠昏暗的群星。距離最近的是個十二尺高的大理石女人,逼真的淚水自她雙眼流出,注入她抱在懷中的碗裏;再過去是個坐在王座上的獅頭男人,由黑檀木雕刻而成;有匹由青銅和鋼鐵鑄成的高頭大馬,兩條粗壯的後腿直立起來;再往前,她分辨出一張巨大的石臉,一個蒼白的嬰兒握著一柄長劍,一只毛發蓬松、個頭有野牛那麽大的黑山羊,一個倚著根棍子的兜帽男人,還有許許多多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影子。神像之間有些隱蔽的龕穴,其中的陰影更加濃重,時不時還有一支燃燒的蠟燭。

靜如影,艾莉亞手握短劍,在一排排石頭長凳間移動。地板也是石頭,但並非貝勒大聖堂中打磨光滑的大理石,這裏的石頭很粗糙。她經過幾個竊竊私語的婦女。空氣溫熱滯悶,令她不禁打起哈欠。她嗅到蠟燭的氣味,非常古怪,仿佛是某種奇異香料,隨著她逐漸深入,它聞起來就像是雪、松針和熱騰騰的肉湯相融合。這味道真好,艾莉亞心想,感覺略微勇敢了一點,勇敢得足以將縫衣針收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