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隊長(第5/8頁)

親王哼了一聲。那是因為關節的疼痛還是因為侄女的話,侍衛隊長說不上來。“或許如此。”

“或許?我說那是肯定的。”

“奧芭婭要我宣戰。”

娜梅笑道,“是的,她想將舊鎮付之一炬。她仇恨那座城市的程度,就跟我小妹喜歡它的程度一樣。”

“那你呢?”

娜梅回頭看看隨從,他們都遠遠地走在後面。“消息傳來時我正跟佛勒的雙胞胎上床。”侍衛隊長聽見她說,“你知道佛勒家的箴言吧?任我翺翔!我只求你給我這句話。任我翺翔,伯父。我不要大軍,只要一個親愛的姐妹。”

“奧芭婭?”

“特蕾妮。奧芭婭太吵鬧,而特蕾妮是如此可愛溫柔,沒有人會懷疑她。奧芭婭要將舊鎮變成父親的火葬堆,我沒那麽貪心,四條性命對我來說足夠了——用泰溫大人的黃金雙胞胎償還伊莉亞的孩子們,老獅子償還伊莉亞本人,最後是小國王,他償還我父親。”

“那小男孩沒對我們做什麽。”

“那小男孩是個經由背叛、亂倫和通奸誕生的雜種——倘若史坦尼斯大人所言不差。”輕松調侃的語調消失了,侍衛隊長發現自己眯起眼睛注視著她。她姐姐奧芭婭腰纏鞭子,手執長矛,人人都看得見,但娜梅小姐同樣危險,她總是將匕首隱藏得很好。“國王之血才能補償謀殺我父親的罪惡。”

“奧柏倫死於決鬥,而且是為了一件與他毫不相幹的事。我不能稱之為謀殺。”

“隨你怎麽稱呼。我們把多恩最優秀的壯士派去君臨,他們卻送回來一袋屍骨。”

“他的行為超越了我的囑咐。‘仔細權衡小國王和他的禦前會議,留意他們的強項與弱點,’我在陽台上告訴他,當時我們吃著橙子,‘如果可以的話,替我們找些朋友。伊莉亞的事盡量調查,但不要過度惹惱泰溫公爵,’這是我的話。奧柏倫大笑著說,‘我幾時“過度”惹惱過別人?你還不如去警告蘭尼斯特,別惹惱了我。’他一心要替伊莉亞尋回正義,他不願等待——”

“他等了整整十七年,”娜梅小姐打斷話頭,“假如被殺的是你,我父親未等屍骨變寒就會揭竿而起,大舉北伐;假如死的是你,此刻密如森林的長矛將席卷邊疆地。”

“我不懷疑這點。”

“你也不應懷疑,親王殿下——請記得,為了復仇,我和我的姐妹們決不會再等十七年!”她腳踢母馬,朝陽戟城疾馳而去,她的隊伍風風火火地緊隨其後。

親王向後倚在枕墊上,閉起雙眼,何塔知道他沒睡。他很痛苦。有那麽一會兒,他考慮把卡洛特學士叫到轎子跟前,但道朗親王需要的話,自己會叫的。

午後的陰影長而晦暗,太陽跟親王腫脹的關節一樣又紅又大,陽戟城的塔樓隱約出現在東方。首先是纖細的長矛塔,一百五十尺高,頂端有一根鍍金鐵刺,為塔樓再添了三十尺高度;接著是雄偉的太陽塔,它有黃金和鑲鉛玻璃做的拱頂;最後是暗褐色的沙船堡,它仿佛是一艘被沖到岸上變作石頭的大帆船。

僅僅三裏格的濱海道路將陽戟城與流水花園分開,然而它們是兩個截然同的世界。在離宮,孩子們赤裸身子於陽光下嬉戲,鋪有地磚的庭院中有音樂彈奏,空氣中滿是檸檬與血橙的濃郁氣息;在城內,則彌漫著灰塵、汗水和煙霧的味道,夜晚也有喋喋不休的喧囂。流水花園由淡紅色大理石築成,陽戟城則建自棕褐色泥土和稻草做的磚頭。馬泰爾家族的古老要塞矗立在一個沙石小半島的最東端,三面環海,而在西面、在陽戟城巨大城墻的陰影裏,土磚店鋪和無窗陋屋附著在城下,猶如藤壺附著於船殼。馬廄、客棧、酒館和青樓等又在更西邊冒出來,其中許多有自己的圍墻,更遠處又有更多的供人居住的小破屋。如此這般,年復一年向外擴張,正如大胡子僧侶們說的那樣,跟泰洛斯、密爾或偉大的諾佛斯相比,這座影子城不過算是小鎮,然而它是多恩人所擁有的最接近城市的東西。

娜梅小姐先到幾小時,無疑她通知了衛兵。因為當他們到達時,三重門已經打開了。這些門依次排列,允許訪客直接穿過三重曲墻,到達舊宮,而不用走上好幾裏,在狹窄的街巷、暗藏的庭院和諸多嘈雜集市中繞行。

當長矛塔進入視線後,道朗親王立即合上轎子的懸簾,但群眾仍然不依不饒地向他叫囂。“沙蛇”們已經煽動起激昂的情緒,侍衛隊長不安地想。他們穿過肮臟的外城,進入第二道門。這道門內的風,夾帶著瀝青、鹽巴水和爛海藻的味道,每走一步人群都變得更加稠密。“給道朗親王讓路!”阿利歐·何塔一邊大喝,一邊用長柄斧的斧柄槌打磚地,“給多恩親王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