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暴和余波（第3/3頁）

天亮了，天空透出低沉的灰色，空氣悶熱。這些探險家只見自己身在一個周圍都是懸崖峭壁的海灣，這裏很像挪威海岸的峽灣。他們面前，是長滿密密麻麻的樹木的海灣灘頭，那些樹像是雪松，林間還有一條激流。激流那頭是個陡峭的山坡，山頂很陡很高，後面是蒼茫的群山，聳立在黑壓壓的雲堆中，叫人看不見山頂。

海灣峭壁的每一側都有一道道銀鏈，大家都明白那是瀑布。雖然距離很近卻看不清水流，也聽不見響聲。這個地方很是幽靜，海灣水面平滑如鏡，完整地倒映出峭壁來。作為景色這畫面固然好看， 但身處其中，卻感覺很壓抑。這是個不歡迎外人的地方。

所有人分坐兩船上岸，喝水、洗澡、吃飯，然後休息了一下。凱斯賓派四個人回去照管大船，白天的工作就開始了。要做的工作千頭萬緒。水桶必須被搬上岸來，損壞的能修則修，全得灌滿。他們必須砍一棵樹——最好找得到松樹——再做成一根新桅杆。還要組織一支狩獵隊去打獵，島上有什麽野生動物就打什麽。衣物必須洗洗補補， 船上無數破損的地方都得修好。

現在，黎明踏浪號已不是剛離開狹港時那艘雄偉的大船了，在遠處看它更加破落，簡直像條開動不了的褪色的廢船，任何人都會把它當成一塊爛木。船員們看上去疲憊極了——個個都很瘦弱，臉色蒼白，因為缺少睡眠，眼睛通紅，衣衫襤褸。

尤斯塔斯躺在樹下，聽大家在討論計劃，心不由地一沉。難道大家不休息了嗎？看來他們第一天到這盼望已久的陸地上就要拼命苦幹了，跟在海裏沒什麽兩樣。這時他心生一計，此刻並沒人看著他——他們都在熱烈地討論著船的事情，他們真的很熱衷於幹這樣的事情。他為什麽不趁這個時候溜走呢？不妨趁機偷偷到外面轉轉， 在山上找個涼爽的地方，睡上一覺，等他們幹完這一天的活，再回來找他們。他覺得這樣做自己會好過一些。不過他要先看清楚，海灣和船所在的地點，這樣才能確定回來的線路，他可不願流落在這個地方。

於是，他就開始了自己的計劃。他悄然起身走到樹叢中，慢慢前行，並裝出一副隨意散步的表情，這樣大家就真的以為他只是在散步。真沒想到，身後說話的聲音一下就消失了，樹林開始變得溫暖、安靜，幽綠。過了一會，他就把步子邁得更快，更果斷了一些。

他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出了樹林，眼前是陡峭的斜坡，野草幹燥， 而且很滑溜。他手腳並用才勉強爬了上去，他喘著粗氣，擦著頭上的汗水，依舊朝前面拼命爬去。不管怎樣，也許他沒有意識到，但新生活的好處已經在他身上有所體現，過去的他可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爬山爬個十分鐘都無法堅持下來。

歇了幾次，他慢慢地爬上了山脊。他原本以為能在這裏看到島嶼的中心，沒想到雲層越來越低，越來越靠近他，一片霧的海洋淹沒了他。他只好坐下來，回頭看看自己所走過的路。現在，他已經爬得很高了，從這個角度看海灣顯得那麽小，還可以看到幾英裏的海面。迷霧從周圍包圍了他，霧氣雖濃，卻不冷，他躺下後左右翻滾了幾下， 以最舒適的姿勢躺下了。

遺憾的是，還沒等他享受多久，一種孤獨感便油然而生，這算是他長這樣大第一次感覺到孤獨。起初，那只是一點點孤獨感。然後， 他開始看時間，突然發現自己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裏躺了幾個小時。其他人是不是早走了！也許他們就是有意讓他走的，把他丟在這裏！他慌忙地跳起來，朝著山下跑去。

最初，因為內心著急，他在陡峭的草坡上跌了一跤，滑出去好幾英尺遠。接著，他覺得這一滑讓他太靠左邊了——因為他爬上山時看到那一面有懸崖。所以他重新爬起來，盡量靠右邊走，沿著他想象中的原路開始下山，之後終於順利了。他小心翼翼地爬著，因為前面伸手不見五指，四下裏一片寂靜。

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個聲音一直在呐喊，“快點，快點，再快點”。即使如此，他心中還是不斷地湧現出自己被拋棄的可怕念頭， 而且這個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如果他真的了解和信任凱斯賓和佩文西兄妹，自然明白他們是不會這樣做的。但他卻在心中告訴自己， 他們是披著人皮的狼。

“終於到了！”順著一條布滿碎石子的山坡( 他們稱作碎石堆) 滑下去，尤斯塔斯發現自己落在了平地上。“唉，樹到哪兒去了？前面怎麽這麽昏暗。我怎麽覺得霧正散去呢……”

果然，光線越來越亮，刺得他睜不開眼。轉眼間霧就消失了， 但他卻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山谷裏，根本看不見之前的那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