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瘋狂的地獄一日遊開始(第2/3頁)

安娜貝絲氣喘籲籲,空氣的存在令她心存感激,早已顧不得其中所包含的硫黃刺鼻的味道。水流圍繞著他們旋轉,她發現原來是波西在制造旋渦,將二人托起。

雖然四周無法辨認,但她知道這是一條河,是河流就會有岸邊。

“陸地,”她嗆著水說,“朝一邊去。”

波西筋疲力盡。通常,水能讓他振作起來,但顯然這裏的水不行。控制水流一定在耗費他的每一分力氣。旋渦開始散去。安娜貝絲用一只胳膊摟在他腰間,掙紮著走過激流。河水在與她抗爭:成千上萬的哀鳴在她耳邊低語,侵入她的頭腦。

生命就是絕望,它們說,一切都毫無意義,然後你會死去。

“毫無意義。”波西喃喃道,寒冷讓他的牙齒咯咯作響,他不再向前遊,開始向下沉去。

“波西!”她尖叫道,“河水在幹擾你的心智。這是克塞特斯河——悲傷之河。[1]

這裏只有十足的痛苦!”

“痛苦。”他說。

“堅持住!”

她使勁踢著水掙紮,拼命讓兩人浮在水面上。對於蓋婭來說,這又將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安娜貝絲試圖不讓她的男朋友,海神波塞冬之子淹死並因此丟掉了性命。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你這個醜老太婆,安娜貝絲心想。

她把波西抱得更緊,吻了他一下。“給我講講新羅馬,”她要求道,“你對我們倆有什麽打算?”

“新羅馬……我們倆……”

“是啊,海藻腦袋,你說過我們的將來可以在那裏度過!快跟我說說!”

安娜貝絲從未想過要離開混血營地,那裏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個真正的家。可就在幾天前,在阿爾戈二號上,波西跟她提起過,他想象他們倆將來在羅馬半神中生活。在他們新羅馬的家裏,兵團的老兵們可以安心地定居,上大學,結婚,甚至生子。

“建築,”波西喃喃道,他眼中的迷茫漸漸消散,“我覺得你會喜歡那些房子,還有公園。有一條街道上,有各種酷酷的噴泉。”

安娜貝絲在與激流的抗爭中漸漸占據了上風。雖然她的手腳都感覺像是一袋袋濕透了的沙子,不過幸好波西開始幫她。她已經看見了不遠處河岸的暗影。

“大學,”她氣喘籲籲地說,“我們能一起上大學嗎?”

“是……是的。”他表示贊同,聲音中更增添了一分信心。

“你想要學什麽,波西?”

“不知道。”他承認。

“海洋科學,”她建議,“海洋學?”

“沖浪?”他問。

她笑了,笑聲在水面上放射出一道沖擊波。哀號聲減弱成了背景噪聲。安娜貝絲不知道從前是否有人在塔塔勒斯笑過——源自快樂的純凈而簡單的笑。對此她表示懷疑。

她拼盡最後一點氣力抵達岸邊。她的兩腳終於踩上了布滿河沙的河底。她和波西把自己拖上岸,瑟瑟發抖,氣喘籲籲,兩人癱倒在黑色的沙灘上。

安娜貝絲好想蜷在波西身邊,安然入睡。她好想閉上雙眼,企盼這一切不過是個噩夢,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阿爾戈二號上,平安地與朋友們待在一起(呃……與任何半神一樣平安)。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們的確在塔塔勒斯。在他們腳邊,悲傷之河在咆哮聲中流淌,那是一道不幸的洪流。充斥著硫黃的空氣刺激著安娜貝絲的肺部,刺痛著她的皮膚。她看看自己的雙臂,它們已經發炎,冒起了疹子。她用力坐起身,發出痛苦的喘息。

岸上並不是沙子。他們坐在一片參差不齊的黑色玻璃碎片上,有一些已經嵌入了安娜貝絲的手掌。

空氣的味道酸酸的,水中充滿悲哀,地面覆蓋著碎玻璃。這裏的一切都意在傷害與殺戮。安娜貝絲沉重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被悲傷之河中的那些聲音言中,也許在這裏為生存而掙紮毫無意義。他們用不了多久便會死去。

她身旁的波西咳嗽了幾聲。“這地方的味道就像我的前繼父。”

安娜貝絲勉強笑了笑。她從未見過斯梅裏·加布,不過她已聽說過許多次。她愛波西,因為他還在設法鼓舞她的士氣。

要是單單她自己墜入塔塔勒斯,安娜貝絲心想,她已厄運難逃。在羅馬地下找到雅典娜帕台農神像,在經歷過了那麽多之後,眼前的這一切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會蜷起身子,大哭不止,直到變成另一個孤魂野鬼,融入悲傷之河中。

不過此刻她並非獨自一人,她有波西在身邊,這意味著她不會輕言放棄。

她強迫自己搞清目前的狀況。她的一只腳還裹在臨時用木板和泡泡包裝紙拼湊成的夾板之中,外面還纏繞著蜘蛛網。她試著動了動,腳並不疼。一定是在羅馬地下的隧道裏服下的神食治好了她的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