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身無形(2)(第4/9頁)

“我不怕死,但我現在還不能死,我要去拯救它。我要從這裏殺出去,我還要和他們決一死戰。”羽鶴亭將長劍橫在胸前,目光炯炯地尋找退路,在那一刻,他倒確實像是位將整座厭火上城的安危置於自身之上的城主。

鹿舞晃著腿說:“真遺憾,我也蠻喜歡上城的,可惜保不住它了……”

羽鶴亭說話間悄悄地後退了兩步,猛地一掌拍在欄杆柱上,一只蹲坐在柱端的獅子轉動起來,原本半垂在平台兩側的吊橋鎖鏈咯咯響著繃緊了,將木板橋面拉了起來。

格天閣坐落在羽鶴亭的府邸中心,日常即便是羽鶴亭的貼身護衛也嚴禁進入,但這兩座吊橋一旦打開,兩側高台上的廬人衛立刻就會順著這道空中走廊朝中央平台上跑來。

“衛兵,衛兵!”羽鶴亭大聲叫喚。他轉眼間已看得見晃動的黑色盔甲和閃動的刀光,從兩邊的高台上湧出。

“還是不要叫他們過來的好。”鹿舞嚴厲地說。

羽鶴亭冷笑起來。東西雙台上駐守著他手下最精悍的廬人衛士,只要等這四百人沖上平台,別說是一名刺客,就算是影者全體出動,這些精銳衛士也盡抵敵得住幾個時辰。

眨眼間廬人衛的前鋒已經靠近橋端,後衛還在源源不斷的地從東西雙台中擁出。他們的重量將吊橋墜成了一道下彎的弧線。羽鶴亭卻突然醒悟,光憑衛士的重量不可能將鐵吊橋壓成如此大的弧度,剛剛就在他被城墻上的殊死搏鬥所吸引時,這難以琢磨的小妖女已在橋索上做了手腳。

他還未來得及發出警告,只聽得鐵甲和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鏗然,跑在最前面的衛士之手已經近得摸到了平台的欄杆。就在這一時刻,吊橋搖晃起來,承受不住甲士的重量突然垮塌,黑色的鐵索如蛇一樣在空中嗖嗖飛舞,無數甲士向黑暗的花園裏掉落下去,在半空中被火光照亮,如同一個個張開手腳的紙人。

“看,我叫你不要讓他們過來的吧。”鹿舞跳下影武神的肩膀,咭咭地笑了起來。

她這一跳,落地時無聲無息,羽鶴亭卻禁不住後退了一步,只覺得空氣中一股殺氣席卷而來,遮蔽了四周的一切。火光、喊殺聲、流矢都似乎突然消失了。這小姑娘畢竟是厭火城的殺手之王白影刀啊。

鹿舞正拍手嬉笑,卻突然頓在台上,兩腳就像生了根似的,不移動半步。她皺起眉頭,雙手依舊合在胸前,背對著平台入口,就仿佛凝固了般。

“咦,你這兒還埋伏著高手?”她好奇地問,突然旋了個身,像蝴蝶鼓動翅膀那樣鼓動著淩厲的殺氣卷向四方,它們落向到黑洞洞的平台入口時,卻仿佛被一面鏡子反射了回來。

閣內通往平台的花格欞門一點一點地被推開,從黑暗中探出一張臉來。那是一張冰冷的鐵臉,上面鐫刻著藍黑色的老虎花紋,既猙獰又滿溢殘忍。

鬼臉回來了。

羽鶴亭心中一寬,覺得許多話要同時沖口而出,他深深吸了口氣,第一句話卻是:“露陌帶來了嗎?”

鬼臉搖了搖頭。

羽鶴亭默然。

鬼臉卻又說道:“我從她那帶了句話給你。父親大人,她說,你該放下一切,跟她一起走了。”

羽鶴亭一愣,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這麽說,她還是答應回到我身邊了?”

他們一問一答,鬼臉的一雙眼睛卻牢牢地鎖在鹿舞的身上。

鹿舞的眼珠骨碌碌地亂轉,卻是誰也不敢動上分毫。

一股逼人的寒氣凝聚在他們之間的空氣裏,如同平台上的這些人都要化為雕像。

“這裏交給我。大人你走吧。”鬼臉說,一寸一寸地從身上拔出他的長刀。涼風吹拂在刀刃上,發出細微的颯颯聲。

“我怎麽舍得走。”羽鶴亭道,他茫然而顧腳下那片四處起火正在燃燒的上城,“我為了維持這座城市的面貌,耗盡了心力,我怎麽能就這樣走了?”

“別想走。”鹿舞喝道。

就在那一瞬間裏,幾乎分不清順序前後,三個人一起都動了。

鹿舞縱身而起,像只鷹隼從空中撲擊而下,已然山王在手,一道白芒朝羽鶴亭眉心刺去。

鬼臉也突然動了,他的胳膊仿佛瞬間長了數尺,直逼鹿舞眼前,沒看見他邁腿,已經進了一步,長手一伸,提住羽鶴亭的腰帶將他向外一扯。

金鐵交鳴聲比讓人期待的更要暗啞無聲,轉瞬之間鬼臉與鹿舞已經交了一招,且與羽鶴亭交換了位置。現在羽鶴亭被拖到了閣門前,而另兩人變成了背對著背站著,手中的白刃都藏在自己的暗影裏,絲毫也不動搖。

他們的身形皆盡不動如山,內心卻如火山噴發,在熾熱地燃燒著。

鬼臉伸出去的手袖子上破了個長口子,而鹿舞的裙帶則斷了一截,在風和火裏向外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