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亂之火 Chapter 10 親族羈絆(第2/3頁)

我們在普雷斯頓潘斯大敗柯普將軍的消息傳開後,人力與財務支援源源不斷地從北方匯入。有時援助甚至突然出現,艾爾利伯爵的長子奧格維勛爵就帶來他父親手下的六百名佃農,亞平的斯圖爾特族也從阿伯丁和班夫郡帶來了四百人。皮茨萊戈勛爵只身率領大部分高地騎兵,這群東北郡縣的騎士和侍從都騎著好馬,武器精良,相較之下,有些氏族雜牌軍帶的武器就比較簡陋,有的是祖先一七一五年起事留下的闊刀,有的是生銹的斧頭,還有不久前才用來清牛舍的農用鐵叉。

他們雖是雜牌軍,依舊不容小覷。我一邊想著,一邊走過這群男人身邊。他們圍在磨刀師傅旁邊,滿不在乎地看他磨利短劍、剃刀、大鐮刀。英格蘭兵碰上他們,可能不會立刻被刺死,但會得破傷風,最後的下場大概也是死路一條。

戈登公爵的弟弟路易斯·戈登爵士已經來到荷裏路德宮,向查理王子宣誓效忠,告訴查理王子整個戈登氏族極其有望歸入他麾下。但從親吻王子的手表示順服,到實際提供人手,這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至於蘇格蘭低地,雖然也欣然恭賀查理王子打了勝仗,卻奇怪地不願派人支援。目前斯圖亞特的軍隊幾乎都由高地軍組成,以後應該也不會改變。不過,低地人也不是完全靠不住,默裏爵士告訴我,他們從南方自治市征收到豐富的物資,有了這批糧食、貨品及金錢,軍隊糧餉充足,或許能士氣高昂一段時間。

爵士對詹米說:“我們光是在格拉斯哥就募到五千五百英鎊,雖然和法國及西班牙承諾的援助相比,這不過是微薄的零頭,但我不會小看這些錢,特別是法國至今除了講講表面話,還沒拿出允諾的資金。”

詹米心知肚明,法國的承諾根本靠不住,但此刻也只能點頭不語。

我走進房間,詹米問我:“褐發美人,今天有沒有新發現?”他將羽毛筆插回墨水瓶,擱下面前寫到一半的文件。

我點頭拉下頭上的兜帽時,靜電發出噼啪聲。“據說霍利將軍在南部組織騎兵隊,下令組八個軍團。”

詹米哼了一聲。高地兵都討厭騎兵,這實在不是好消息。他心不在焉地揉揉背,他背上那塊在普雷斯頓潘斯一役得到的馬蹄瘀傷還在,但顏色已經淡了。

“我會告訴卡梅隆上校。你覺得這個謠言可信嗎,外鄉人?”詹米說完,下意識地回頭張望,以確認四下無人。他現在只在私下喚我“外鄉人”,在人前都會叫我“克萊爾”。

我答道:“和保險箱一樣可靠。呃,我的意思是,消息非常可信。”

這消息並不是謠言,而是蘭德爾提供的最新情報。我照顧他弟弟,他堅持要還我人情債,這消息就是他剛支付的分期款。

詹米當然知道我去探望亞歷山大,也知道他病了。不過,他並不曉得每周我會與蘭德爾至少見面一次,就為了聽聽南方又往愛丁堡城堡送入什麽消息。這件事我永遠不會讓詹米知道。

蘭德爾有時也會到亞歷山大的房間跟我碰面。有時我在冬季暮色中返家,踏在皇家麥爾大道濕滑的鵝卵石上時也會特別留意腳步,免得巷口突然出現一個穿著褐色家常服的筆直身影出聲叫我,或在迷霧中聽到背後傳來冷靜的嗓音。那真是令人心神不寧,就像弗蘭克的幽魂在身後如影隨形。

其實他大可在亞歷山大的屋裏留封信給我,這樣容易得多。但他不願意寫下只言片語,而我也能了解他的顧慮。留下的信件一旦被發現,即使上面沒有簽名,也會連累到他,甚至牽連亞歷山大。愛丁堡有許多外地人、投入詹姆斯旗下的志願者、湊熱鬧的各方人馬、法國和西班牙的外國使節,還有許多間諜密探。只有英國駐軍不會出現在街上,他們依然駐守在愛丁堡城堡裏。只要沒有人聽到蘭德爾跟我說了什麽,就沒有人會認出他的身份,即使有人看到我們碰面,也不會覺得奇怪。他也很謹慎,幾乎沒什麽人發現我們。

對我來說這也是好事,否則我還要想辦法銷毀信件。雖然我不認為詹米認得出蘭德爾的字跡,但要解釋為什麽我會定時收到情報,就勢必得說謊。最好讓他以為這些都是我每天出門辦事聽到的消息。

當然,我把蘭德爾提供的敵情混入其他流言中,詹米可能會質疑或不采納這些情報。不過,即使我相信蘭德爾是出於真誠所提供(如果他還有真誠可言),也不表示他的情報一定正確,還是不要全然相信的好。

我轉達霍利將軍正在征兵的情報,心裏懷著一貫的隱約內疚。雖然我相信夫妻必須對彼此坦誠,但在某些事情上也無須誠實過頭,更沒有必要讓詹米為了這種事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