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亂之火 Chapter 11 狐狸的老巢

“你和你爺爺熟嗎?”我邊說邊揮開一只搞錯季節的馬蠅,這只馬蠅似乎無法決定究竟是要拿我還是拿馬兒當晚餐。

詹米搖了搖頭:“沒有。我聽說他像個可怕的老怪物,不過你不必怕他,我會陪在你身邊。”他微笑地看著我用披肩尾端揮打馬蠅。

“我不怕脾氣暴躁的老先生,在我那個時代我見多了。他們大部分都心地善良,我想你爺爺大概也是這樣。”我對他說。

“他不是。他真的就是個可怕的老怪物,你如果露出害怕的樣子,他還會變本加厲,就像嗅到鮮血的野獸,你懂嗎?”詹米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舉目向前望,遠方的山丘赫然出現,博福特城堡便藏在後方。馬蠅趁我閃神,猛然掠過我左耳,我尖叫一聲,向旁閃避,身下的坐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吃了一驚,嚇得倒退。

“嘿!停!”詹米放掉自己的韁繩,往側邊一撲,抓住我的韁繩。比起我的馬,詹米的坐騎受過更好的訓練,雖然在詹米這突然一動下打了個響鼻,倒也配合,只是扇耳朵的態度盛氣淩人。

詹米用膝蓋抵住坐騎,牽著我的馬,拉到一邊。

“好了。”聽到馬蠅嗡嗡作響,詹米又眯起眼睛,盯著馬蠅曲折的飛行路徑,“讓它停下來,外鄉人,我來抓它。”詹米揚起手等著,在陽光下微眯著眼睛。

我有點緊張,像尊雕像坐著一動也不敢動,在來勢不善的嗡嗡聲下微微恍惚。馬蠅沉重的身體看起來飛得很緩慢,懶洋洋地在馬耳和我的耳朵間飛來飛去。馬耳朵猛烈抽動,對它的憤怒我完全感同身受。

“詹米,那東西如果停在我耳朵上,我會……”

“噓!”他身體前傾等著,左手虛握像蓄勢待發的獵豹,“再等一下,我就快要抓到了。”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一個黑色斑點停在詹米的肩膀上。是另一只馬蠅,想找地方曬太陽。我再次開口:“詹米……”

“噓!”詹米兩掌一合,成功抓到驚擾我們的馬蠅。就在下一秒,停在他衣領上的那只馬蠅把毒牙刺進他的脖子。

蘇格蘭氏族依循古老的傳統打鬥,對戰略、戰術和機智嗤之以鼻,攻擊的方法非常單純。只要看到敵人在攻擊範圍內,就會把蘇格蘭披肩一拋,抽出腰上的劍,用最高的音量放聲嘶吼,沖向敵人。蓋爾族的這種嘶吼往往攻無不克,大部分的敵人看到渾身毛茸茸的大個子光著手腳,像報喪女妖尖叫著向自己沖來,往往嚇破了膽,拔腿就逃。

詹米的馬盡管受過良好訓練,但猝不及防聽到最正統、最出色的蓋爾族嘶吼從耳後兩英尺的地方以超高分貝襲來,還是嚇破了膽,耳朵往後貼,撒腿暴沖,像是後頭有鬼追著。

我和我的坐騎嚇呆了,只能站在路邊觀賞這精彩的蘇格蘭馬術表演。詹米踩不到馬鐙,也抓不到韁繩,被馬突然這麽一沖,差點就飛出了馬鞍,只能緊抓住馬鬃。詹米所到之處都刮起一陣旋風,他的蘇格蘭披肩隨之狂舞,馬這時已完全陷入驚慌,這面颯颯飄揚的彩色格紋披肩嚇得它又加速沖刺。

詹米一手緊纏著馬鬃,努力坐直,兩條長腿夾住馬身,鐵馬蹬在馬肚下擺蕩。他背後揚起一陣風,風中飄著斷斷續續的蓋爾語,即使我對蓋爾語所知甚少,也明白那有多不堪入耳。

後方響起一陣緩緩的馬蹄聲,我轉過頭,看到默塔領著馱馬,越過我們剛走下來的小山丘。他照常小心地騎到我身邊,從容不迫地停下馬,擡手遮陽向前望,剛好看到詹米和他發狂的坐騎消失在下一座山頭。

“有馬蠅。”我向默塔解釋。

默塔像往常一樣冷冰冰地說:“詹米是不至於這麽急著把你丟在這裏,自個兒沖去見他爺爺;雖說他就算帶著妻子,受到的對待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默塔牽起韁繩,腳一踢,他的小馬心不甘情不願地動身,馱馬溫順地跟在後面。我的坐騎看到同伴來了,又暫時不必擔心馬蠅,也快活地邁開步伐。

我好奇地問:“就算妻子是英格蘭人也一樣嗎?”雖然我所知不多,但也知道洛瓦特勛爵和英格蘭人向來稱不上和睦。

“管你是英格蘭、法國還是荷蘭的都一樣。老狐狸不關心你,他只想拿那小子的肝臟當早餐。”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盯著這脾氣執拗的弗雷澤族人,他的蘇格蘭披肩和上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看起來就像身上的包袱。很奇怪,無論衣服多新、縫制得多精細,只要讓默塔穿上,看起來就像剛從垃圾堆撿回來的一樣。

“詹米和洛瓦特勛爵關系如何?”

默塔精明的小黑眼朝我瞟了一眼,轉頭往博福特城堡看去,聳了聳肩,像是聽天由命,又像心裏有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