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二十二章 大清算(第8/11頁)

我忍不住了,笑到必須在路邊坐下。詹米耐心等了一會兒,接著跪了下來。“你笑什麽?”他質問,“這一點也不好笑。”但他自己臉上也掛著微笑。

我搖搖頭,仍然笑著:“對,不好笑。這件事很糟糕。只是……我可以想象你坐在那裏頑固的樣子,緊咬牙根,蒸氣不斷從你耳朵裏冒出來。”

詹米哼了一聲,但也笑了一下:“是啊。十六歲可真難熬,不是嗎?”

我恢復冷靜之後,說:“所以你真的幫了那個叫萊裏的女孩,因為你覺得她很可憐。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他很驚訝:“對,我是這麽認為的。二十三歲時臉被人揍一拳,比起十六歲時在眾人面前被打屁股,容易多了。自尊受傷比什麽都痛,而那個年紀又特別容易受傷。”

“我挺訝異,從沒見過有人知道臉要被揍還會笑。”

“揍了以後就笑不出來了。”

“嗯。”我點頭同意。“我以為……”我說,接著尷尬地住口。

“你以為什麽?噢,你是說,我跟萊裏。”他猜到我的想法,“換成是你,或亞歷克,或包括萊裏在內的其他人,也一樣。就算她長相平凡,我也會這麽做,”他輕推我的肋骨,“雖然我不期望你會相信。”

“嗯,那天我的確看到你們在凹室裏,而且一定有人教過你如何接吻。”我為自己辯護。

詹米踢了踢腳下的沙土,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害羞地低下頭說:“好吧,外鄉人,我沒比其他男人好。有時候我會努力超越其他人,但並非每次都成功。你知道《聖經》裏聖保羅那段話嗎?他說與其欲火中燒,倒不如結婚為妙。嗯,那時欲火燒得蠻旺的。”

我又笑了,覺得自己像十六歲一樣無憂無慮:“所以你和我結婚,以免犯罪?”我取笑他。

“是啊。這就是婚姻的好處。這档事在婚姻中是聖事,在其他時候就成了要告解的事了。”

我又笑彎了腰:“哦,詹米,我好愛你!”

這次換成他笑壞了。他抱著肚子,在路邊坐下,笑到喘不過氣來。他慢慢往後倒,躺在長長的草叢中,又咳又喘。

“你到底是怎麽了啊?”我瞪著他問。過了好久,他終於坐起身來,擦擦流淚的眼睛。

他搖著頭喘著氣說:“默塔對女人的看法很對。外鄉人,我為你冒生命危險,犯下偷竊、縱火和傷害罪,再加上謀殺罪,結果你卻臭罵我,侮辱我不像男人,踢我老二,還抓傷我的臉。然後我把你打個半死,告訴你我這輩子最難堪的事,結果你說你愛我。”他把頭靠在膝上,又笑了一會兒。最後他站起來,朝我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擦擦眼睛。

“外鄉人,你不是很理性,但我還是很喜歡你。走吧。”

***

時間很晚了——或者應該說很早了,看你從哪個角度來說。想在破曉前趕到巴格倫南,我們得上馬。雖然我的屁股還是很痛,但已經好多了,可以忍受騎馬。

默默騎了一段路,我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此時我第一次有空思考,要是真的成功回到巨石陣,會發生什麽事。我雖然迫於現實必須嫁給詹米,但我也的確越來越喜歡他了。

更明確地說,或許,是因為他對我的感情。剛開始我們是在特殊形勢下產生連接,接著是友情,最後是肉體上驚人的、深深的狂野激情,不過他還是沒有隨便透露對我的感情。然而,他卻為我冒生命危險,他為他立下的婚姻誓言做到了這種程度。他說就算流光最後一滴血,也會保護我,而我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過去這二十四小時的事,更讓我感動,他突然對我坦承他的情緒,他的私生活、不堪的過往等一切。倘若他對我的感情真的如我所想,如果我突然消失,他會怎麽想?我深陷於這些不快的思緒時,身體的不適感也漸漸退去。

在我們距離巴格倫南不到三英裏的時候,詹米突然打破沉默:“我還沒跟你說我父親是怎麽死的。”

“杜格爾說他腦溢血——我是說,中風。”我驚訝地說。我想詹米也因我們先前的談話而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他發現自己頭腦裏一直縈繞著父親的事,但我無法想象個中原因。

“沒錯,但那……他……”他停頓一下,思考著要怎麽說,接著聳聳肩,放棄慎選措辭。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吐氣:“你應該知道,那跟……一些事情有關。”這裏的路足夠寬,我們可以並駕齊驅,不過仍要留意凸出路面的石頭。我先前那個馬蹄借口,並非隨意亂編的。

“他是在那個要塞中死的,”詹米繞過一處不平的路面,“就是昨天我們去的那裏,就是蘭德爾和他的手下把我從拉裏堡抓去的地方,就是他們鞭打我的地方。下第一場霜的兩天之後,蘭德爾派了兩個士兵,把我從牢房帶上樓去他的房間,就是你去過的那個房間,所以我才知道怎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