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八章 巖間突擊隊(第2/7頁)

“當然啦,馬載著他直往水裏去,潛到那充滿遊魚的冰冷的家。到了那裏,它告訴建造師,如果想得到自由,就必須建造一座壁爐,還得有煙囪,這樣水怪的妻子才能暖手、煎魚。”

我的頭一直靠著詹米的肩膀,漸漸陷入疲倦,很想上床睡覺,雖然所謂的床不過是在花崗巖上鋪條毯子。突然間,我感覺他的身體繃緊了,他一手搭在我脖子上,讓我別動。我四處張望,看不出周遭有什麽問題,但我感到緊張的氣氛好像通過無線電波傳給了每一個人。

我望向魯珀特,他和杜格爾對視時微微點頭,不過還是沉著地講著故事。

“建造師別無選擇,只能照做。而水怪也信守承諾,把那人送回靠近他家的岸邊。於是水怪的妻子溫暖了,也開心了,而且還有吃不完的魚。加夫湖東端的水面從此不凍結,因為從煙囪裏冒出來的熱氣把冰融化了。”

魯珀特坐在一塊石頭上,右側對著我。他說話時緩緩彎身,好像在隨意撓腿,流暢的動作中沒有一點波折,迅速把放在腳邊的刀子拿到膝上,藏進了裙褶裏。

我扭動身體靠向詹米,拉低他的頭,裝出調情的樣子。“怎麽了?”我輕聲在他耳邊問。

他抓住我的耳垂靠在唇邊,低聲回答:“馬兒煩躁不安,附近有人。”

有人起身踱到巖石邊小解,回來後換了新的位子,在一個馬夫旁邊坐下。另一人起身瞧瞧鍋底,自己添了鹿肉。營區中一直有類似的小動作,魯珀特則繼續講故事。

我仔細觀察他們,詹米的手臂一直緊緊環抱著我,最後我才發現這些人是在移近武器。他們全都是帶著短劍睡覺的,但通常會把劍、槍和一種叫作圓盾的皮制盾牌,在營區邊堆成整齊的小丘。詹米的雙槍和寶劍就擺在幾英尺外。

我看見火光在鑲飾的刀面上跳動著。他的手槍和其他多數人的牛角柄手槍沒什麽區別,但他的闊劍和斬劍就很特別了。在我們停馬歇腳的時候,他曾得意地向我展示,把明晃晃的劍耍得手下生風。

斬劍包在他的背包裏,看得出巨大的丁字劍柄用砂紙仔細磨過。我拿過那把劍,結果險些掉到地上,詹米告訴我,它重約十五磅。

如果說斬劍冷酷且殺傷力巨大,闊劍則很優美。闊劍閃亮又致命,重量只有斬劍的三分之二,伊斯蘭風格的紋飾沿著藍色的鋼刀面蜿蜒,直到裝飾著紅藍釉色的旋繞籠手。我見過詹米用闊劍和別人過招,他先是用右手和一個全副武裝的對手比試,接著又用左手和杜格爾對打。在這種情況下,他看來非常耀眼,迅速而準確,以他的高大身形來說,動作之優雅更是令人難忘。但是想到他要來真的,我還是感到口舌發幹。

他低下頭,在我下巴旁邊溫柔一吻,並趁機輕輕轉過我的身體,於是我的臉便朝向了一堆亂石。

“快了,我想。”他喃喃說,殷切地吻我,“你看見石頭上那道小開口了嗎?”我看見了,兩塊巨大的板石靠在一起,形成一個不到三英尺高的空間。

他抱住我的臉,疼愛地磨蹭我的鼻頭:“我說跑的時候,你就躲進去,在那裏藏好。你有短劍嗎?”

他之前堅持要我帶著那晚他在旅店丟給我的短劍,雖然我一再堅持我不會用,也不想用,但還是無法說動他。說到堅持,杜格爾說得沒錯,詹米非常頑固。最後,短劍進了我裙子裏的深口袋。短劍靠在大腿上不舒服,但是經過一天的適應,我幾乎已忘記它的存在。他的手調皮地滑過我的腿——短劍確實還在。

他擡起頭,像貓一樣嗅聞拂過的微風。我看見他朝默塔瞥了一眼,接著又低頭看我。那個矮小的男人沒有露出什麽明顯信號,只是站起來,把身體完全舒展開來。當他再度坐下的時候,已經靠近我好幾英尺了。

一匹馬不安地在我們身後嘶鳴。這像是一個信號,一群人尖聲大叫著從石頭後面沖出來。跟我原本擔心的不同,他們不是英國人,也不是土匪,而是女妖一樣叫喊著的高地人。格蘭特家的人,我猜,或者坎貝爾家的。

我匍匐在地,朝亂石前進,我撞了頭,膝蓋也磨破了,最後終於鉆進了那道裂縫。我心臟狂跳,在口袋中摸索短劍,還差點戳到自己。一點也不知道該拿這邪惡的刀子怎麽辦,但是拿著它確實讓我稍稍安心了。刀柄上鑲著一顆月長石,手掌感覺著那個小小突起的形狀,讓我放心。黑暗中,我至少沒握著刀刃。

打鬥十分混亂,起初我完全搞不清狀況。小小的空地上盡是叫喊的人,跳啊,滾啊,跑啊的。我的藏身之處顯然在主戰場的另一側,所以暫時不會有危險。

我四處張望,一個蜷縮的小小人影向我逼近,在陰影中靠緊我藏身的石頭。我握緊短劍,不過馬上認出那人是默塔。這就是詹米朝他瞥眼的原因——要他保護我。我怎麽也看不見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