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5/8頁)

“那些傳說有一半兒都太誇張了,而且年復一年變得越來越誇張,”伊諾克說,“我認識的亞伯拉罕·波特曼從沒做過一件幫助我們的事。”

“他是個偉大的異能人!”布朗溫說,“他勇敢地戰鬥,而且為了我們殺死了許多‘空心鬼’!”

“然後他就跑了,讓我們像難民一樣躲在那棟房子裏,自己卻在美國四處閑逛、扮英雄!”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艾瑪說,她氣得漲紅了臉,“遠遠不只那樣。”

伊諾克聳聳肩。“不管怎樣,這都無關緊要,”他說,“無論你怎麽看艾貝,這男孩都不是他。”

那一刻我討厭伊諾克,但我無法責備他對我有所懷疑。其他人的能力是那樣的毋庸置疑,身經百戰的他們怎會對我的能力有太多信心?我才剛剛開始了解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也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我是誰的孫子看起來並無相幹。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是對的,我不是我爺爺。”我說,“我只是一個來自佛羅裏達的孩子。殺死那只‘空心鬼’很可能只是我運氣好。”

“胡說,”艾瑪說,“有一天你會和艾貝一樣成為‘空心鬼’屠手的。”

“很快這一天就會到來,讓我們期待吧。”休說。

“這是你的宿命,”賀瑞斯說,他說話的方式讓我覺得他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即便不是,”休邊說邊用手拍拍我的背,“你也是我們的全部指望了,老弟。”

“如果那是真的,鳥啊,幫幫我們大家吧。”伊諾克說。

我的腦袋一陣眩暈,感覺自己就快被他們的期望壓垮了。我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洞口走去。“我需要一點空氣。”說著,我從伊諾克身邊擠過去。

“雅各布,等等!”艾瑪大喊,“‘氣球’!”

但它們早就消失了。

“讓他走,”伊諾克嘟囔道,“如果我們幸運的話,他會遊回美國去的。”

我一直走到水邊,試著設想新朋友們如何看待我,或者他們希望我是什麽樣的人:雅各布,不是那個曾經為了追趕一輛冰淇淋車而摔斷腳踝的孩子,也不是那個按照爸爸的吩咐三次不情願地嘗試加入學校的非競爭性田徑隊卻均已失敗告終的孩子;雅各布,他能檢視到鬼影,能奇跡般地解讀出變幻莫測的直覺,能預先感知到真正的惡魔並將它們殺掉——一切關乎我們這群快樂的異能人生死存亡的問題他都能為我們解決。

我如何才能不辜負爺爺的遺贈?

我爬上水邊的巖石堆,站在那裏,希望和煦的微風可以吹幹身上潮濕的衣服。在即將消逝的光芒中,我望向大海,那是一幅流動的灰色油畫,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淡。遠方每隔一會兒就有一束光閃現,那是凱恩霍爾姆島的燈塔,閃爍著問候與最後的道別。

思緒遊走,我陷入一個白日夢中。

我看到一個男人。他年屆中年,身上全是淤泥,他像螃蟹一樣沿著懸崖邊慢吞吞地側身行走,稀疏蓬亂的頭發濕乎乎地耷拉在臉上。風把他的外套鼓得像一張船帆。他停下,俯身用雙肘支撐身體,滑進自己幾周以前做的草皮裏,那時候他正在這些山凹中搜尋交配的山雀和海鷗的巢穴。他將一副雙筒望遠鏡舉到眼前,向下瞄準鳥巢下方一處狹窄的新月形沙灘。漲潮的海水收集了很多雜物,帶著它們起起伏伏:浮木、海草、撞毀船只的碎片,有時候,當地人說,還有屍體。

那個男人是我父親。他正在尋找自己萬萬不願找到的東西。

他正在尋找他兒子的屍體。

感覺鞋子被碰了一下,我睜開眼睛,在半夢半醒中被嚇了一跳。天幾乎黑了,我坐在巖石上,膝蓋抱在胸前,突然之間,艾瑪出現了。她站在我下面的沙地上,微風輕輕吹動她的頭發。

“你還好嗎?”她問。

這是一個不需要具備高數知識也不需要討論一個來小時就能回答的問題。我感到內心矛盾百出,多到抵消掉了同樣多的寒冷和疲憊,此時的我並不太想聊天。於是我說:“我很好,只是在試著把衣服晾幹。”說著拍拍胸前濕透的毛衣向她示意。

“我可以幫你。”她吃力地爬上巖石堆坐到我身邊,“給我一只胳膊。”

我舉起一只胳膊,艾瑪把它橫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雙手彎成杯狀罩在嘴上,把頭俯向我的手腕。接著,她深吸一口氣,通過手掌緩緩呼出,一股不可思議、令人感到慰藉的熱流沿著我的前臂滾滾而來,剛好不會覺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