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祭:凈魂 十八

  打人之前,先要學會被打,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了。以此類推,經常傷人的主也得學會應付傷勢,比如天羅。

  天羅的傷藥很靈,安學武在衙門的密室裏養了大半個月傷,傷勢已經大大好轉,可以下床行動了,不過要動手打架還是不成,傷口仍然會迸裂。想象著雲湛這王八蛋嘲笑自己的樣子,讓安學武更加不愉快。

  但眼下該王八蛋畢竟和自己的命運相互關聯,就算讓他口頭上占點便宜,最後他還是不得不幫自己辦事,這麽一想,心情會稍微愉快一點。然而要讓另外一個人來嘲笑自己,那可就有點受不了了。

  “席捕頭,真難得您也會來關心我一下,”他粗聲粗氣地說,“或者您根本就是來看笑話的?大早晨的就來給我添堵……”

  “抱歉,我既不是來關心你的,也不是來看笑話的,”席峻鋒臉上依然帶著那讓人一看就想揍一拳的笑容,“我是來求你幫忙的。”

  “今天的太陽是從南邊出來的吧?”安學武誇張地叫道,“你這樣身份的大捕頭,也會來求我這種只會抓街頭違章商販的小雜碎?”

  席峻鋒毫不退讓:“需要的話,我連街頭的違章商販也會去求。”

  安學武不覺火起,正打算激烈還擊,但想起自己應該扮演的身份,不能像和雲湛鬥口時那樣句句機鋒,只好悶悶地閉嘴,恰到好處地裝出由於口拙而無法回嘴的窩火模樣。好在席峻鋒倒也知趣,迅速切入了正題,以免安學武尷尬:“安捕頭,我是想請你替我引見一個人。”

  “什麽人?”

  “羽族遊俠雲湛。”

  安學武愣愣神,上下打量一番席峻鋒:“你找他做什麽?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

  席峻鋒打斷了他:“我聽到了一點小道消息,據說隆親王最近請了雲湛幫他做事,雲湛已經在親王府出入了好幾次。”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安學武哼了一聲,“這種事我可不知道,皇家的事情怎麽能隨便亂聽亂傳?再說了,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樣?你連民間遊俠的生意也想搶?”

  席峻鋒搖搖頭:“也許以後會搶,但不是現在。我只是想,他既然替親王府查案,總會對親王有一些了解,所以想和他聊聊。”

  “原來是對親王有興趣啊,”安學武不懷好意地擠擠眼,“為什麽不自己去找求文,反而要求別人呢?”

  席峻鋒一攤手:“我這些年來只知道埋頭辦案,不通人情事故,得罪的人太多了。親王未必肯見我。”

  這話反倒讓安學武惡感稍減,他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種堅定的執著。席峻鋒雖然討厭,但在信念這方面,和自己好像還有那麽一點共通之處。他想了想,把雲湛的遊俠事務所的地址告訴了對方:“不過那家夥成天吊兒郎當遊手好閑,說不定在哪兒勾搭姑娘呢,你去了也未必能找到。”

  “那我就破門而去,坐著等他。”席峻鋒笑眯眯地回答,“多謝了,安捕頭。”

  “回去吧,我們頭兒不會見你的,”陳智面無表情地說,“要不你就直接跟我說。”

  “對不起,你可能做不了主,”雲湛毫不客氣地回應,“我必須跟席捕頭面談。”

  “除非你敢破門而入,否則沒可能。”陳智斜睨著他。和大多數捕快一樣,陳智對於民間遊俠向來歧視有加,覺得他們除了添亂和幹些下三濫的勾當之外,全無用處;而陳智也不是衙門中人,並未跟雲湛一起辦過案,對他不會有什麽好感。

  雲湛強忍住火氣,又說了幾句好話,陳智仍然毫不通融,他也不能真的破門而入闖進去。最後他只能搖頭嘆氣地轉身離開,心裏有些自我安慰地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娶了石秋瞳,做了駙馬,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驕傲微笑,被轎子顛著跑到按察司視察,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捕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面如土色險些尿了褲子,額頭在地上磕出了血來……唉,可惜只能空想想。

  不過這個意淫倒也提醒了他,見不到席峻鋒索性就不見了,直接去找石秋瞳?但回頭再一想,有點什麽屁事就去麻煩石秋瞳,豈不顯得自己太無能?在心儀的女人跟前,這點面子總還不能丟。他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再去麻煩安學武,給這個夯貨找事兒可是他樂見樂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