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醜(第2/12頁)

他緩緩地提起手中的箱子。源稚生殺死了王將,但那只箱子卻被風間琉璃奪走了,箱子裏裝著神的本體,那個寄生蟲一般的聖骸。

他打開箱子,把石英捕獲艙捧在手裏,聖骸還在蠕動,但它作為寄生體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卻無法憑自身的力量打破堅硬的石英壁。風間琉璃手上加力,捏碎了石英捕獲艙。

“沒有人能通過聖骸進化成純血的龍王!那是白王留給人類的陷阱!你只是要把自己的血肉獻給那東西,被它寄生之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就不再是你,而是新的白王了!”源稚生發出沉雄的吼叫。

“哦?是麽?”風間琉璃一把將蠕動著的聖骸抓在手中,聖骸有著鋒利的口器,能夠輕易地咬開任何生物的肌體,鉆進它的體內控制神經系統,但在風間琉璃的掌握下,它拼命地扭擺口器也觸碰不到風間琉璃的身體。

風間琉璃伸出手,從它唯一的“眼睛”裏刺了進去。透過半透明的身體,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指尖觸及了那截細細的脊骨。聖骸劇烈地抽搐扭曲,但無法發出一絲聲音。任何人都能明白它所經受的痛苦,就像生生把脊骨從稚嫩的身體裏抽出來。

風間琉璃真的抽出了那根脊骨,剩下的透明肉質物他看也不看就扔在腳邊,跟著一腳把它踩成一攤汁液。那根脊骨被風間琉璃捏在手中,像垂死的竹節蟲那樣扭動了幾下,最終僵硬了。

他竟然殺死了神!這被歷代白王血裔視為神也視為魔鬼的白王遺產,猛鬼眾等待了幾千年的進化之路,竟被他隨手毀滅了,就像是撕掉一個快餐紙袋那麽輕松。

風間琉璃隨手把那截脊骨扔在他和源稚生之間的地面上:“一根可笑的枯骨,它也想奴役我麽?”

“有的人是為了擁有這個世界而想變得強大,那種人才會被聖骸吸引,我不一樣。”他微笑起來,“我是想毀掉這個世界,而且再也不重建。”

“你真的瘋了。”

“我是瘋了,但你也瘋了,我們瘋得不一樣。我們生來就互為鏡像,你是正義的瘋子,我是邪惡的瘋子。”風間琉璃彎下腰,拾起那柄櫻紅色的長刀,“來吧,哥哥,了結我們的恩怨吧?我很高興,在這個世界毀滅的舞台上了結我們的恩怨,還沒有人打攪我們,真是讓人高興的事。”

他輕聲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洪亮,最後整口井中都回蕩著他酣暢淋漓的大笑。好像這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讓他喜不自勝。

源稚生緩緩地運動雙臂,俯低身形,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羅刹鬼骨”。在高天原裏他用的也是這個刀架,但那時的他在風間琉璃厲鬼般的攻勢下,連刀都遞不出去。現在不同了,龍血在身體裏翻滾沸騰,古龍胎血的活性讓他的每個細胞都呼吸起來,力量像水那樣沿著骨骼流動,視覺和聽覺都百倍的敏銳,時間的流逝似乎都變慢了。他仿佛站在一部慢速放映的電影中,無論風間琉璃的進攻多快多復雜,源稚生都能把他的動作拆解開,然後在準確的時刻發出反擊。

在他還是皇的時候他對風間琉璃無能為力,在他變成鬼之後他卻勝券在握,真是莫大的諷刺。

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就是風間琉璃的言靈。

“哥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言靈呢?你擁有‘王權’,那我擁有什麽呢?”風間琉璃無聲地笑了起來,“我當然可以告訴你,我們之間原本就沒有秘密。”

他輕輕地吟唱起來,早已失傳的古老語言,完全無法辨識的語法結構,卻有著異乎尋常的音韻之美。通常龍文被吟唱的時候,都仿佛巨鐘被敲響,聲音在整個領域中反復回蕩,當風間琉璃開啟他的言靈時就像唱起一首催眠的短歌。透明的領域邊界迅速地擴張,源稚生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包裹在其中。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卻無法從風間琉璃的言靈中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殺機,風間琉璃只是在對他唱一首空靈的歌。

他竟然聽得入神了,他從那首歌中聽出了綿綿的秋雨和神社的鐘聲,隨著風間琉璃唱起歌,空氣中的血腥味迅速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的氣息,潺潺的流水聲由遠及近。

他猛地驚醒,才發覺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座山間小鎮,名為鹿取的神社矗立在漆黑的夜幕下,清澈的小溪穿越小鎮,整座鎮子沉睡在綿綿的雨中,腳下的長草在風中飄拂。

時間似乎倒流了,他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回到了那座小鎮荒廢之前。

十七歲的源稚生,背著長刀回到了自己長大的小鎮。他是執行局中最年輕的成員,受命除掉藏在鎮子中的惡鬼,同時他也是回來看望久別的弟弟。那時所有的悲劇都還沒來得及發生,他堅信著正義,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人是自己的弟弟稚女,這兩者完全不矛盾。他要好好地表現,出人頭地,將來帶著弟弟去東京過上等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