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不可思議(第5/9頁)

“好好好,不要擠。按照順序來嘛……錢呢,就請交給這邊的小兄弟吧。”

我的任務有好幾項,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維持客人們的秩序。準確無誤地記住報了名的每個客人的順序,替他們保管事先付好的錢,然後依次讓小鳥銜住那些硬幣。

不管怎麽說,中山先生畢竟沒有左手。

他的右手總拿著那根用來指揮小鳥的細木棒子。如果要做別的事,就不得不一次次放下棒子,非常麻煩。所以就由我替他完成其余工作。

那些工作充滿了樂趣,甚至讓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名獨當一面的“耍鳥藝人”。既能因為被同齡的孩子們投以欽佩的目光而深感自豪,又能賺到錢,就算讓我天天幹活都行——我打心底裏這樣想。

“喂,浩輔。”生意開場大概一小時的時候,中山先生招手把我叫了過去,在我耳邊小聲囑咐道,“別盡是讓啾啾一個表演呀。會累垮的喲。”

正如之前所說,中山先生用於表演的小鳥,一共有三只。早在工作剛開始那會兒,他就對我說過——如果光讓一只小鳥幹活會把它累壞的,所以要做到讓每只小鳥按照順序交替著表演。

“話是這麽說……可是,就算我想讓小喳它們來幹,啾啾也會搶著把錢銜走的。”

“啾啾也真是的,傷腦筋喲。”

聽了我的話,中山先生顯得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每只小山雀都有自己的名字。我想,中山先生肯定能把它們一一區分開來吧,然而對我來說,除了啾啾以外的山雀,怎麽看都是一個樣子的,沒什麽區別。

要說為什麽只能區分出啾啾的話,那是因為,它有著一個一目了然的大特征。

它那茶色的頭頂紋裏,混著一小縷顏色較淺的羽毛,看上去恰好像是數字“1”的形狀。

不過,只要看見過一回,就算不通過那個特征,怕是誰都能把啾啾一眼認出來吧。因為,啾啾比任何一只山雀都要活潑,總是靜不下來,在鳥籠裏跳來跳去。

除此以外,它對工作也特別積極。每次讓別的小鳥來銜硬幣的時候,它就會來個貨真價實的“橫插一嘴”,把錢搶走。

“真拿你沒辦法哪。”

看著啾啾一次次地從籠子裏搶著跳出來,中山先生終於無奈地搖搖頭,以客人無法聽見的聲音咕噥道。

直到今天,那天的經歷都是我十分珍貴的一段回憶。

它既讓我嘗到了當上“耍鳥藝人”弟子的滋味,又通過幫大人做生意,讓我比朋友們更早地見識了世態炎涼。

不過,那天也發生了一件有些討厭的事。

我記得,應該是中午前後那會兒吧,來了一個令人十分不快的客人。不對,那個人根本沒有求簽,所以或許不能稱其為客人吧。那只是個過路的香客。

“居然還有人在幹這種活計啊!”

我們正在做著生意,冷不丁地,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冒了出來。那是一個身形勻稱、頭發半白、看上去早已年過六旬的男人。他戴著一副眼鏡,那厚厚的鏡片,用“啤酒瓶底”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做得可真是過分哪。這不是虐待動物是什麽喲!”

那人說這話時,啾啾恰好從神社裏銜著個簽跳了出來。

“這位老爺,您說這些奇怪的話,不是讓我為難嗎?”對於眼鏡老人的話,中山先生生硬地笑著討好道。

“強行訓練這樣的小鳥,把它們當作賺錢的工具,這可是實足的壓榨呀。”

當時的我,還不太明白“壓榨”這個詞的含義,但從他的語氣中,我多少也猜到了,準不是什麽好的意思。

“小鳥多可憐呀。”

真是個愛胡說八道的家夥……我不由得這樣想道。

中山先生確實訓練了啾啾它們來表演,但至少在我看來,那絕不是強迫性的行為。中山先生是花了百倍的耐心,用啟發小孩那樣的和藹口吻,教著啾啾它們學藝。當它們表現出色的時候,他還會給予稱贊和褒獎。那樣的做法,到底有什麽過分的嘛。

“啊,小朋友,你不這麽覺得嗎?”

見中山先生吞吐不語,眼鏡老人轉而如此問我。我稍稍一想,答道:“也沒有……強行……訓練它們呀。”

“哈……這位小朋友,說話也很奇怪嘞。山雀嘛,一般都是生活在山裏邊的吧。把它們抓了來,還訓練它們進行這種表演,你不覺得很過分嗎?難道說,是小鳥們一心要學習這個本領,才飛來的嗎?”

“這……”

被那麽一說,我當即啞口無言。我不得不承認,那個人的話確實也有一定的道理。

“這位老爺,您就放過我們吧。”我於是向中山先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而他則以多少顯得有些低聲下氣的口吻,對那眼鏡老人如此說道,“再怎麽說,也不至於要妨礙像我這樣的人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