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人世界的外圍

有可能我們也許只能

與死人舉行兩天左右的會議……

――約翰・韋伯斯特[john Webster (1580?―1625),英國詩人]

萊拉在黎明前醒了過來,潘特萊蒙在她的胸前哆嗦著,她站起身來到處走動讓自己暖起來。此時,灰色的光正滲入天空。她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寂靜,甚至在冰雪覆蓋的北極也沒有過。沒有一絲風兒,大海是如此的安靜,以至於海灘上連最小的漣漪都沒有,世界好像懸於呼吸的遊絲間。

威爾卷成一團睡得很熟,他的頭枕在帆布背包上,以保護那把刀子,披風從他肩上滑落下來。她把它裹緊在他身上,假裝這樣做是為了回避他的精靈,想像這精靈有著貓的形狀,正跟他一樣蜷縮成一團。她一定在這裏的某個地方,萊拉心想。

帶著仍然睡眼蒙嚨的潘特萊蒙,她離開威爾,在不遠處的一個沙丘的斜坡上坐了下來,這樣他們說話的聲音就不會吵醒他了。

“那些小人。”潘特萊蒙說。

“我不喜歡他們。”萊拉斬釘截鐵地說,“我想我們應該盡快離開他們,我想如果我們用網或什麽東西把他們罩住的話,威爾就能夠切開一個口子並把它關上,這就成了,我們就自由了。”

“我們沒有網或什麽東西。”他說,“無論如何,我敢打賭他們沒那麽蠢。他現在正看著我們呢。”

說這話時潘特萊蒙是一只鷹,他的眼睛比她的尖。漆黑的天空正一分一秒地變換成極為輕淡的藍色,當她望過沙灘時,太陽的第一道邊剛剛從海的邊緣冒出來,使她眼花繚亂。因為她在沙丘的斜坡上,光芒照到她幾秒鐘之後才到達海灘,她看著它從自己的身體周圍流過去,一直流向威爾,然後看見騎士泰利斯那手掌高的身影,站在威爾的頭邊,清醒地注視著他們。

“問題是他們不能強迫我們做他們想幹的事情,他們得跟我們走,我敢打賭他們受夠了。”萊拉說。

“如果他們抓住我們,”潘說,指的是他和萊拉,“準備好靴刺要刺我們,威爾就不得不照他們說的去做。”

萊拉想了想。她還清晰地記得庫爾特太太那可怕的痛苦的尖叫、那眼睛直翻的抽搐、還有毒藥進入她的血液時金猴那恐怖的大聲哀號……而那只是輕輕的一撓,就像不久前有人這樣提醒過她母親一樣。威爾會不得不讓步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

“不過,也許他們認為他不會,”她說,“也許他們認為他是一個冷心腸的人,他只是會看著我們死去。他最好讓他們那樣認為,如果他能夠的話。”

她隨身帶著真理儀,現在已有足夠的光線可以視物了,她拿出那個心愛的儀器,把它放在她膝蓋上鋪著的黑色天鵝絨布上。漸漸地,她飄入那種很多層意思都清晰了然的恍惚之中,在那裏,她可以感覺到他們之間那錯綜復雜的聯系網。隨著她的手指找到那些符號,她的心找到了那些詞語:我們怎樣擺脫間諜們?

然後,指針開始飛快地左右擺動,比她以前見過的任何時候都快――事實上,快到使她第一次害怕自己錯過一些擺動和停頓,但是她的某些意識在計數,立即明白了擺動所說的意思。

它告訴她:不要作這種努力,因為你們的生命取決於他們。

這是一個驚奇,但不是驚喜。但是她繼續問道:我們怎樣才能到達死人的世界?

回答是:走下去,跟著刀子。走上去,跟著刀子。

終於,她猶豫著不太好意思地問道:這樣做對嗎?

對,真理儀立即說,對。

她嘆了口氣,從恍惚中走出來,把頭發撩到耳後,臉上和肩上感覺到太陽的第一點溫暖。現在在這個世界裏也有了聲音:昆蟲動了起來,一絲非常輕微的風吹拂著長在沙丘較高處的幹草稈。

她收起真理儀,漫步走回到威爾身邊,潘特萊蒙變成他能變的最大的獅子樣子,希望壓壓加利弗斯平人的威風。

那個男的正在使用他的天然磁石儀器。當他完事後,萊拉說道:“‘你是跟阿斯裏爾勛爵說話嗎?”

“跟他的代表說話。”泰利斯說。

“我們不會去的。”

“我就是告訴他這個。”

“他怎麽說?”

“那是說給我聽的,不是說給你聽的。”

“隨你的便。”她說,“你跟那個夫人是夫妻嗎?”

“不是,我們是同事。”

“你有孩子嗎?”

“沒有。”

泰利斯繼續收拾他的天然磁石共鳴器。這時,薩爾馬奇亞夫人在附近醒了過來,她優雅而緩慢地從她在柔軟的沙子裏挖的小坑裏坐起來。蜻蜓們還在睡覺,身上圍著蛛網般細的線,翅膀濕漉漉地粘著露水。

“你的世界裏是有大人呢,還是他們都同你一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