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油和漆(第4/5頁)

當阿塔爾享受夠了以後就再次套上輪子,滑開去準備晚餐。瑪麗回到她的漆片上,馬上就有了新發現。

她把兩塊漆片放在相隔一掌的距離,以便它們顯露出她先前看到的那個明亮的圖像,但是一件事情發生了。

當她望過去時,她看見一群金色的火花圍繞著阿塔爾的身體,它們只能透過漆片的一小部分才看得見,然後瑪麗意識到了為什麽:她曾經用她沾有油的手指頭摸過它的表面。

“阿塔爾!”她喊道。“快點!回來!”

阿塔爾轉身滑回來。

“讓我拿一點油,”瑪麗說,“只要夠抹在漆片上。”

阿塔爾樂意地讓她把手指頭放在輪子中心的那個洞周圍,好奇地看著瑪麗把其中一塊漆片抹上一層清澈、香甜的油。

然後她把兩塊漆片按在一起,轉動了一下讓油均勻鋪開,再一次放在相距一掌寬的位置。

當她望過去時,一切都變了,她能看見陰影粒子了。如果當阿斯裏爾勛爵在約旦學院放映他用特別的感光乳劑制作的黑影照片投影時,她在場的話,她會認出那個效果的。不管朝哪兒望去,她都能夠看到金光。正如阿塔爾所描繪的那樣:閃閃的光花,飄忽不定,有時是有目的湧流般地移動。在這一切之中是她可以用肉眼看到的世界,青草、河流、樹木,但是每當她看到一個有意識的東西時,一個穆爾法時,那個光就更厚,更加富有動感。它根本沒有模糊他們的形狀,如果有什麽的話,它只是使他們更加清晰了。

我原來不知道它這麽美,瑪麗對阿塔爾說。

哎呀,當然美,她的朋友答道,想到你以前看不到它真是奇怪,瞧瞧那個小家夥……

她指的是一個在深草中玩耍的小孩子,他笨拙地跳著追一只蚱蜢,突然停下來觀察一片葉子,摔了一跤,又爬起來沖過去告訴他母親什麽事,然後又被一根棍子吸引住,試圖把它揀起來,這時卻發現鼻子上有螞蟻,激動地大喊大叫……他的周身上下有一道金色的薄霧,正如包圍在居住屋、魚網和夜火周圍的一樣:只是比它們的更厚,不過也厚不了多少。但是與它們有所不同的是,它充滿了旋轉的小小的意念流,這些湧流減弱、爆發、四處漂浮,隨著新的湧流的出現而消失。

從另一方面講,在他母親周圍,金光更強烈,移動於其中的湧流更穩定更有力。她在準備食物,把面粉鋪在一塊平平的石頭上,做著像薄煎餅或玉米粉圓餅的面包,同時看著她的孩子。沐浴著她的陰影,或者說斯拉夫,也就是塵埃,看起來正像是一幅彌漫著責任感和智慧的圖景。

這麽說你終於能夠看到了,阿塔爾說,好吧,現在你必須跟我來。

瑪麗納悶地望著她的朋友,阿塔爾的語氣很奇怪:仿佛在說你終於準備好了,我們一直在等待,現在事情必須改變了。

其他人出現了,從山眉的那一邊下來,從他們的居住的屋子裏出來,從河邊走來:他們當中有這個群體的成員,也有陌生的、她沒見過的穆爾法,他們好奇地望向她,他們的輪子在堅硬的地面發出低沉而穩重的聲音。

我必須去哪兒?瑪麗說,他們為什麽都往這兒來了?

別擔心,阿塔爾說,跟我來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這一聚會好像是經過長時間籌劃的,因為他們全都知道去哪兒,都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在村邊,有一個低矮的土丘,土包形狀規整,鋪著堅硬的土,周身是坡面。大家――瑪麗估計至少五十號左右――正朝它走去。炊煙飄上夜晚的空氣中,正在落山的太陽把朦朧的金色光芒鋪展在萬物之上。瑪麗聞到烤玉米的味道,還有穆爾法們身上的那種溫暖的味道――部分油味,部分溫暖的肉味,一種馬一樣的甜甜的味道。

阿塔爾催她朝土丘走去。

瑪麗說: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

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訴你。薩特馬克斯會說的……

瑪麗不熟悉薩特馬克斯這個名字,阿塔爾所指的這個紮利夫她不認識,他比她迄今已見過的任何穆爾法都老:他鼻子底部稀稀拉拉地有一些白毛,行動僵硬,好像得了關節炎。其他穆爾法都小心翼翼地圍著他轉。當瑪麗透過漆玻璃片偷看了一眼後就明白了為什麽如此:那個老紮利夫的陰影層是如此豐富和復雜,瑪麗本人都感到肅然起敬,盡管她並不怎麽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當薩特馬克斯準備講話時,其他穆爾法都靜了下來。瑪麗緊靠著土丘站著,阿塔爾站在身邊為她壯膽,但她感覺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感覺自己像一名剛剛上學的新生。

薩特馬克斯開始講話,他的聲音低沉,語調生動,富於變化,鼻子的動作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