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油和漆(第3/5頁)

第二天早上,這一群人去一個他們叫做節疤木的矮林裏幹活,確保樹苗在按他們種下時的樣子生長,把樹與樹之間的牽引網夾夾緊,以便長出的樹的形狀合適。他們珍惜瑪麗對這個工作的幫助,因為跟穆爾法相比她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擠進更窄的縫隙,用她的雙手在更狹小的空間裏幹活。

一直到那個活計幹完,他們回到居住地,瑪麗才能夠開始做實驗――或者說玩耍,因為她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仍然不完全清楚。

首先她試著用那個漆層作為一面鏡子,但是由於沒有加了銀的背面,她能看到的只是木頭反射的一個模糊的雙重影子。

然後她想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個不用附著在木頭上的漆面,但是一想到要再做一塊她就想打退堂鼓,根本沒有起支撐作用的背面,她怎麽能夠把它弄平呢?

她想到了要不就把木頭砍掉,留下漆。那也會費時,但是至少她有那把瑞士刀。她動手非常細心地把它從邊緣處剝離,她的動作極其小心,以便不從後面刮花漆面,但是最終只是弄掉了大部分松樹,留下一堆亂七八糟、四分五裂的木頭牢牢地粘在那清澈堅硬的清漆板上。

她想知道如果把它浸在水中會怎麽樣。漆弄濕了會不會變軟呢?不會,她的工匠師傅說,它會永遠這麽硬,但是為什麽不用這個呢?――他給她看一種保存在石碗裏的液體,它只要幾個小時就會吃透任何木頭。瑪麗感覺它看起來和聞上去都像一種酸。

那對漆根本不會有什麽傷害,他說,並且她可以用來輕而易舉地修補任何破損之處。他被她的計劃迷住,幫她把酸細致地抹在木頭上,告訴她他們是怎樣在一些她還沒有去過的淺湖邊找到一種礦物質並且通過磨壓、溶解和蒸餾,制作成了這種酸。漸漸地,木頭變軟脫落下來,瑪麗拿到一面清澈的棕黃色漆片,大約有簡裝書的頁面那麽大。她把正反兩面都拋得光光的,直到兩面都跟最好的鏡子一樣平坦光滑。

當她透過它望去時……

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它異常清晰,但她看到的是一個成雙的圖像,右邊一個相當靠近左邊,大約朝上15度的樣子。

她想知道如果把兩塊漆板疊在一起看的話會怎麽樣。

於是,她又拿出那把瑞士刀,打算在漆片上劃一條線,以便把它切成兩塊。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並且不斷地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磨著刀子,使之鋒利,她成功地劃了一條深度足以讓她冒險撕裂漆片的凹線,她在所劃的凹線裏放了一根細細的棍子,使勁朝漆片上一摁,她曾經見裝玻璃的工人這樣割過玻璃。成功了,現在她有了兩塊漆片。

她把它們疊放在一起朝裏一望,琥珀色更深了,像一個照相濾光器一樣,它突出了一些顏色,抑制了另外一些顏色,使看到的景色投上一層稍微不同的色彩。奇怪的是那種成雙的影像消失了,每樣東西又變成單的了,但沒有陰影的蹤影。

她把兩塊漆片分開,觀察變化是怎樣發生的。當它們相距大約一掌寬的距離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琥珀色消失了,一切物體都恢復了它本來的顏色,不過更明亮更生動。

正在這時阿塔爾走過來看她在幹什麽。

現在你能看到斯拉夫了嗎?她說。

不能,但我能看見其他的東西。瑪麗說著,想演示給她看。

阿塔爾表現出了興趣,但只是出於禮貌,沒有那種使瑪麗欣喜若狂的發現新事物的感覺。不久這個紮利夫厭倦了透過那兩塊小小的漆片看來看去,在草地上坐下來維護她的輪子。有時穆爾法會互相修剪對方的爪子,純粹為了社交。有一兩次阿塔爾曾邀請瑪麗為她修剪,瑪麗也反過來讓阿塔爾整理她的頭發,享受著那柔軟的鼻子把它梳起來放下去,撫摸和按摩她的頭皮。

她感覺阿塔爾現在又想要這個了,於是她放下那兩塊漆片,雙手摸過阿塔爾那非常光滑的爪子――比特氟隆(Teflon,聚四氟乙烯,一種塗料)還光滑,停放在正中心的那個洞的下邊緣上,在輪子轉動時充當軸承。當然,它們的周線完全吻合,當瑪麗雙手摸到輪子的裏面時,在肌理上她感覺不到任何區別:就好像穆爾法和種莢真的是可以神奇地自我拆卸和重組的一個整體動物。

阿塔爾平靜下來,瑪麗也一樣。她的朋友年輕,還未婚,在這一群體中沒有年輕的雄性動物,所以她得嫁一個外面的紮利夫,但是聯系外界並不容易。有時瑪麗認為阿塔爾在擔心她的前途,所以她不吝嗇與她待在一起的時間。現在她很高興地清除著積聚在輪子洞裏的灰塵和汙穢,把香香的油輕輕地抹在朋友的爪子上,而阿塔爾則擡起鼻子為她理直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