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13頁)

“那些人會用糞便在你的店門上亂寫亂畫。”亞爾潘說,“他們會用石頭砸碎你的窗玻璃。他們會叫你該死的矮人。就算你是退伍軍人也沒用。在諾維格瑞,你的地位不比賤民強。”

“俺還是會去的,”卓爾坦歡快地說,“瑪哈坎的競爭太激烈了。政客也太多了。讓咱們為朋友們幹杯吧。敬卡萊布·斯特拉頓。敬亞松·瓦爾達。”

“敬裏根·達爾伯格。”亞爾潘皺起眉頭。傑洛特搖搖頭。

“裏根也……”

“是啊,在瑪伊納。老達爾伯格在這世上孤苦無依了。哦,見鬼,這種事說得夠多了!咱們喝酒。蝸牛也吃快點兒,維爾辛又端一盤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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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們松開腰帶,聽傑洛特講述丹德裏恩那段在絞刑台上收尾的貴族羅曼史。詩人露出氣憤的表情,一言不發。卓爾坦和亞爾潘的肚皮都快笑破了。

“沒錯,沒錯,”最後,亞爾潘說,“就像那首老歌的歌詞——男人崩潰落淚,女人喜笑顏開。說到這個,今天跟俺們坐在一起的某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俺說的就是卓爾坦·奇瓦。他說了那麽多故事,卻忘了提他要結婚了。就在九月份。那個走運的婆娘名叫尤多拉·布雷克克斯。”

“是布雷肯裏吉斯!”卓爾坦皺起眉頭,大聲糾正道,“俺受夠了幫你糾正發音了,齊格林。當心點兒,俺受夠了誰,就會踢誰的屁股!”

“婚禮在哪舉行?具體什麽時候?”丹德裏恩打著圓場,“我問這個,因為我們會出席。當然了,如果你們邀請我們的話。”

“俺還沒決定地點、時間和方式,甚至連要不要結婚都沒決定。”卓爾坦嘀咕道,顯得不知所措,“亞爾潘的話說得太早了。俺覺得尤多拉對俺死心塌地,但天知道會發生啥呢?這世道可不算好。”

“女人無所不能的第二個例子,”亞爾潘續道,“就是獵魔人,利維亞的傑洛特。”

傑洛特裝作忙著挑蝸牛肉。亞爾潘哼了一聲。

“他奇跡般地找到了他的希瑞,卻就這麽放她離開。他放任她孤身一人,而某人剛剛指出,現在的世道可不算好。獵魔人之所以有這些遭遇,是因為有個女人希望他這樣。獵魔人總是照那個女人,照溫格堡的葉妮芙希望的去做。要是那女術士回報過他也就算了……可他到頭來啥都沒得到。這就是事實。就像迪斯莫得王經常在解手後盯著尿壺說的那句話:‘頭腦可理解不了這個。’”

“我提議,”傑洛特苦笑著舉起杯子,“我們幹了這杯,然後換個話題。”

“同意。”卓爾坦和丹德裏恩異口同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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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辛把第三和第四盤蝸牛放到桌上。當然了,也少不了面包和伏特加。他們舉杯的次數越來越多,但這不足為奇,因為四人都有些飽了。他們談論的內容越來越有哲理,也越來越口齒不清,但這同樣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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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抗的邪惡,”獵魔人頑固地說,“是混沌的化身,它的目的就是擾亂秩序。所以每當邪惡散播出去,秩序就無法掌控大局,秩序建立的一切都會分崩離析,全無存留。智慧的微光與希望的星火,它們就像余溫尚存的灰燼,無法再閃耀光輝,只會就此消亡。黑暗接踵而來。而那些黑暗中的存在長著尖牙與利爪,渾身浴血。”

亞爾潘·齊格林捋了捋胡子,把蝸牛肉的油脂抹在胡子上。

“說得好,獵魔人。”他承認說,“但就像年輕的瑟蘿與維瑞丹克王初次約會時說過的那樣:‘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獵魔人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傑洛特沒有笑,“因為善與惡如今正在截然不同的領域,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展開沖突。邪惡不再混沌。它不再是那股盲目而失控、必須由獵魔人這種和混沌的邪惡同樣危險的變種人來面對的力量。現如今,邪惡由法律支配——因為法律在為它們服務。邪惡在按和約條款行動,因為根據那些條款……”

“移民會被強制驅逐。”卓爾坦推測道。

“不止如此,”丹德裏恩嚴肅地補充道,“不止如此。”

“那又怎樣?”亞爾潘·齊格林靠向椅背,在肚子上交疊雙手,“咱們都見識過可怕的事。咱們都被羞辱過。咱們的夢也都破滅過。現在是這樣,從前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咱們是最微不足道的,不比這些蝸牛殼好多少。你有什麽不滿的,獵魔人?發生什麽事了?因為世界正在經歷的變化?發展?還是進步?”

“也許吧。”

亞爾潘沉默了片刻,用濃密眉毛下的雙眼打量著獵魔人。

“進步,”最後他說,“就像一群豬。這就是你看待進步的方式,以及判斷它的方式。就像一群在農舍庭院裏轉悠的豬。這群牲畜的存在就意味著利潤。豬肘。香腸。培根。簡而言之,好處確實不少!所以你不該噘起嘴,抱怨院子裏到處都是豬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