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情(第2/4頁)

“那都這樣了,在家裏好好歇著就是,還攬這種舟車勞頓的差事做什麽?”

沈昭目光微散,緩慢道:“或許是有放心不下的事吧。”

瑟瑟熟悉他所有的表情,每當阿昭心裏揣著事、難以紓解時,便是這麽副如雲深霧繞、難以捉摸的高冷寡絕面孔。

她左思右想,直到聽到馬車外由靜寂轉至喧鬧,料想已經進了長安城,才語重心長地道:“阿昭,我知道你聰明,主意大,認定了的事旁人也勸不動。但我還是想提醒你。”

沈昭一怔,自遐思裏走出來,目光溫柔,一眨不眨地凝睇著瑟瑟,宛如等候垂訓教導的小儒生,滿面認真虔誠之色。

眼見阿昭這麽配合,瑟瑟難得從久久被壓制的憋屈裏找到了一絲絲作為姐姐的尊嚴。

她故作深沉地輕咳了一聲,道:“我知道你總掛念著宋家的舊案,畢竟那是你的母族,這也無可厚非。可是,時機不對啊。陛下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壞,岐王和晉王又都對儲位虎視眈眈,他們身後各自都有強勁母族為憑靠,正等著挑你的錯處好取而代之呢。那宋家就算是冤枉的,可到底是陛下親自下的滿門抄斬的旨意,這就是鐵案。”

“你若想翻案,那就等於是議父君之過,不管行事多麽高明,總會招來一些是非。在這個節骨眼實在不妥。人都死了那麽多年,晚一時早一時翻案又有什麽差別?可對你卻不一樣。若你能順利繼位……”

雖然車幔低垂,將車內與外面隔擋開,瑟瑟還是極為慎重地壓低聲音,湊到沈昭耳邊道:“等你當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什麽案子翻不得?何必非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招惹事端。有什麽還能比順利繼位更重要啊?”

她說完了,想要退回來,卻覺腰間一緊,被沈昭扣進了懷裏。

他輕撫著瑟瑟的背,聲音裏沾染了些許道不明的意味,但卻顯得很真誠,沒有絲毫作偽之態:“不,有一件事比順利繼位更重要。”

瑟瑟在他懷裏眨眼,透出濃重的好奇。

這一回沈昭倒是沒有賣關子,垂眸凝著她,眼睛亮若星辰,淺淡笑開,道:“娶瑟瑟啊。”

“這個事吧……”瑟瑟為難地歪頭,正斟酌該如何說,忽聽沈昭話鋒一轉,道:“今日的事你得替我保密,我見過徐長林,並約他見面的事不能讓姑姑知道。”

瑟瑟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我盡量。”

沈昭擰眉:“什麽?”

瑟瑟耐心道:“我盡量不出賣你,但要是我娘嚴詞逼問,那我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全招了。”

沈昭不豫地看著她。

瑟瑟靈巧地從他懷裏掙開,退後幾步,靠在馬車壁上,閑閑地道:“我娘讓我不許說的事都被你審出來了,你還指望我能在她面前替你保守秘密?你咋盡想些好事呢。那我娘她也不比你好蒙,不比你省油啊。”

她伸出小爪子在車壁上蹭了蹭,很是誠懇道:“我沒骨氣,也沒原則,千萬不要對我有太大期望,容易失望。”

說罷,兩人各自瞪圓了眼睛對視。

驀地,沈昭笑開了。

笑容宛如春風拂面,帶著怡人心醉的幹凈清新,他伸手捏了捏瑟瑟的臉頰,笑道:“可愛,你真是太可愛了。”

瑟瑟:……

莫名其妙就被摸了臉的瑟瑟一頭霧水,納罕地看著沈昭,卻見沈昭撩開車幔向外掃了一眼,而後將目光收回來,落在瑟瑟的臉上。

“離公主府還有些距離,不如你靠在我身上小憩片刻,等到了我叫你。”

不說還好,一說瑟瑟還真覺出些疲累。

她連日來被夢魘所擾,睡眠不安。又出去玩耍了大半日,還跟沈昭吊了半天心眼,心力體力都耗損嚴重,此刻困倦上來,眼皮便耷下來,再掀不上去。

瑟瑟依言靠在沈昭身上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卻是在自己的閨房裏了。

繪著水墨梅的青紗帳半挽,軒窗大開,一枝藍花楹從窗外斜逸進來,沾染著晶瑩的晨露。

婳女端著銅盆進來,道:“貴女,您醒啦,您可睡了整整一夜加一下午。”

瑟瑟揉搓著惺忪睡眼,帶著初醒的茫然,掠向窗外,果然見朝陽浮躍在雲層之外,霞光紫紅交染,重彩紛揚的傾灑向大地。

她一懵:“我是怎麽回來的?”

婳女放下銅盆,斟了杯熱茶端過來給瑟瑟漱口,回道:“太子殿下把您抱回來的啊。他將您擱在床上,還說您累了,讓我們不要打擾你。”

瑟瑟迷迷蒙蒙地漱口凈面,正下了床讓婳女給她換襦衫、系襦裙,倏地,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

她沒有做夢。

昨天晚上沒有做夢!

一夜幹凈清爽到天明,那之前總是依期降臨的夢魘沒來……

她神情一陣恍惚,摸了摸臉頰,忽聽一陣窸窣聲自軒窗外傳入,半邊青衫衣角順著窗欞垂進來,碎花撲簌簌墜落在上,添了幾分明艷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