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聞此言, 徐博義心一緊,不過只瞬間又放開,仰頭大笑:“哈哈……”笑著笑著雙目濕了, 老淚淌出眼眶,漸漸歇了笑嗚咽。

“懿貴太妃病重,皇帝派你點兵赴延陵,”扯嘴角自嘲笑之, 他欲擡手抹淚, 可手上的鐵鐐卻似有千斤重, 怎麽都擡不起來, “恪王會反, 在皇帝意料之中,”了悟後,刹那間老去, 垂暮之氣溢散, “亦或者說, 是皇帝在逼反恪王。”

“恪王養在延陵的私兵之數已過十千,”唐逸幽不再耳貼地, 站起身, 右手伸出, 守在一丈外的護刀仆立時將長約七尺的雕玉蘭大刀奉上。

一把抓住,手腕一轉,刀柄鈧的一聲定在地。聞聲,歇息的兵丁立時警惕站起,看向軍頭,就連正在燒水的幾個也放下了手中的活。

唐逸幽俯視著坐著不動在等死的徐博義,冷冷說道:“大靖律法有曰, 私兵十千為逆。你為官多年,難道會不知這點?”輕嗤一聲,“說皇上逼恪王反,也未免太可笑。恪王會反,一是不甘心為人臣,二則是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沉浸在哀傷中的徐博義苦笑著,盡是絕望。明白了,全清楚了。

皇帝終是著手動六王了,他知道西北存異。而近來朝中連番變故,也多是向六王,皇上要先一步鏟除六王勢力。那鎮國公府呢,無論是底蘊還是武將之能,皆不輸那家,皇帝是欲讓其代之嗎?

唐逸幽不再盯著徐博義,擡首目光掃過那隊兵頭,肅著臉沉聲說道:“有敵來襲,制濃煙。”

話音一落,兵頭馬上動作,快步走向火堆,一人拿了一根燒著的柴出了破廟。還余火苗,兵丁灑水,火滅煙起,破廟歸於黑暗。

只今夜月明,盈盈月光透過破敗的窗欞和屋脊照進,灰頭土臉的城隍爺也多了幾分莊重。

破廟生濃煙,林中沙沙,襯得周遭更為靜謐卻又詭異,拴著的馬匹開始不安嗤鼻踢蹄。

唐逸幽封了徐博義的啞門穴將其鎖到城隍爺身後,確定隱蔽,便出了破廟,瞥了一眼挨著貼墻蹲的十來人,他們都是徐博義的親信。扭頭看向守著破廟門的兩個兵頭,擡起空著的左手作樣抹頸。

兩兵頭立時會意,拔了匕首向那十來人。

沒有敵襲,這些人還能留著押進京交給大理寺,但現在卻是不可了。唐逸幽走到一方空地,取下掛在腰間的一只小竹筒,拇指一挑開了蓋,將竹筒插.入土中。

這是工部最近才制出來的信引,叫白雷,半盞茶後它會自行像雷閃一般沖出劃長空,現還未在軍中用。

濃煙嗆人,風吹過撲往西。林中的沙沙聲愈來愈清晰,在逼近,驚鳥撲騰翅膀逃竄,馬匹躁動不安仰首嘶鳴。

在第一道黑影掠出林子的同時,唐逸幽緊握刀柄的手一緊,閃著幽幽寒光的刀刃顫顫。

暗影掠動,兵刃相撞的聲音打破了靜謐,一個兵丁倒下,唐逸幽足尖一點,飛起橫掃,熱血迸射,聞著襲來的血腥,眼中盡是寒冽,腳沾地,手腕一翻人沖出,迎上那群蒙了頭臉只露兩眼的黑影。

“殺”

慷鏘有力的令下,藏在煙中的兵丁士氣大增,隨軍頭沖出,瞬間兵刃撞擊聲更為激烈……

正是激烈時,一道白閃劃過空,五裏外一支押送六十來車貨物夜行的商隊領頭人擡起頭,面容與鎮國公唐嵕像了六分,緊抿著雙唇,雙腿夾馬腹。黑馬極通人性,提蹄鳴了一聲,落蹄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出。

他一動,綴在後的兩百來數騎馬人立時跟上,護在貨車兩旁的大漢動作劃一 ,手伸向貨車,抽了刀緊隨。

這方與黑影交手的唐逸幽察覺出不對了,黑影的戰力非普通兵衛可比。兩滴血自旁飛來,撞在面頰上,又有兵丁倒下。唐逸幽一記轉刀剮了兩人,下手更為淩厲。

大刀使得這般厲害,黑影早就識出唐逸幽身份,有意靠攏圍殺。唐逸幽有所覺,屢屢撤出圍圈,只兵丁實力懸殊頂不了事,很快其身周黑衣人越聚越多。

斬殺一人,後背遭襲,冷光滑過刀面,不顧背後那刀順手再斬一人,同時轉動腳跟避過要害,又一次沖出圍圈。

刀尖抵地,感知到背後痛意,唐逸幽氣息有了一絲紊亂,看來這群人要殺的不止徐博義,還包括他和二弟。不過也不奇怪,於那家來說,皇帝得用的武將能少一個是一個。

黑衣人沒有給唐逸幽喘息的機會,分列兩邊拎刀劍殺去。

雙拳難敵四手,唐逸幽不傻,不欲與他們硬拼,連連後退,有意引著人往東向矮木斜坡。

黑衣人以為他要逃,更是加快腳步追殺。就在唐逸幽抵近矮木斜坡,想縱身下躍時,突聞咻的一聲,一支箭矢撕空迎面而來,連忙刹住腳,箭矢擦著他的左耳掠過,直入緊追在後的那黑衣人心口。

形勢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