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5/6頁)

陳大根在一旁補充:“陳陽,還有陳建永都在祁家溝修水庫。”

陳建永也作證:“是東風公社一個姓路的好心大叔騎著自行車把福香送過來的。他的兩個兒子還在祁家溝幹活,當時咱們公社很多人也看見了。”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沒有刻意提起這是昨天發生的事,當時陳陽也在。至於以後被發現,那公社的幹部早回去了,村裏人誰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聽了幾人的話,大家都以為是陳陽前腳剛回來,後腳那東風公社的大叔就好心把陳福香送過去了。陳陽不在,作為一個村的,陳建永趕緊請假幫忙把陳福香送回來,然後正好趕上這個關鍵的時刻,及時地戳穿了梅蕓芳的謊言。

不少人感嘆,陳建永回來得還正是時候,不然他們還要受陳老三兩口子蒙蔽,被當槍使。

如今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很清楚了,陳老三早有預謀想丟掉這個傻女兒,甩掉這個包袱。見嫁給李瘸子這條路行不通,遂想出了把她丟到遠遠的這個法子。

這時候鄉下都是泥土小路,彎彎繞繞的,沒有路標,別說陳福香一個不識字的,方向感不好的大人第一次去東風公社不問路都不一定找的回來。

陳福香是個傻的,被丟到二十多裏外的陌生地方,一個認識的都沒有,肯定回不來。而且他們榆樹村離東風公社遠,本村的人幾乎不會去東風公社,以後也不會發現她在那兒。

要不是陳福香遇上了好心人,她還真回不來了。

真夠狠心的,這大冬天的把孩子丟在那裏,萬一沒人撿回去,她不得活活凍死、餓死在那兒。

“你們兩口子還有什麽說的?”閆部長問。

陳老三不敢看兒子女兒,頭垂得極低,都快到膝蓋了,幹巴巴地說:“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家裏實在是太窮了,但凡有點辦法,誰舍得丟掉自己的親骨肉。”

陳陽看著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還在狡辯的父親,失望到了極點:“沒辦法?陳燕紅和陳小鵬上學都有錢,陳小鵬三天兩頭還有雞蛋吃,福香喝口玉米糊糊都養不起?再說,她靠你們養了嗎?我媽死後的前四年,我們跟著奶奶過活,奶奶死後,我們才又跟你們開夥。那年我11歲就下地幹活,拿工分。”

“13歲,我就拿十個工分,15歲我開始在外面修水庫挖溝渠,一年到頭沒歇過一天。這個冬天,我去修水庫就掙了三四百工分,你們兩口子,下地一個才拿八個工分,一個拿六個工分,冬天貓在家,沒收入。你們倆加起來,一年掙的工分都沒我多,這點在大隊的賬目上都是可以查的,你們好意思說你們在養福香,你們有資格嫌棄福香嗎?”

他一筆一筆地賬跟陳老三和梅蕓芳算,越算就越失望,越心寒:“我知道我妹子有點傻,招人嫌,所以拼命地幹活,再苦再累我都沒喊過一聲,15歲那年去修水庫,我被石頭砸傷了腳,只休息了三天,就繼續幹活,就是為了多掙工分。我希望你們看在我掙得多的份上,善待我妹妹,可你們就是這麽對我妹妹的?趁著我不在,先是賣我妹子,沒賣成,又把她給丟了。陳老三、梅蕓芳,你們的心咋就這麽狠呢!”

大家聽到陳陽哽咽的聲音,再看他那雙比四五十歲老漢還粗糙的手,也紛紛為他鳴不平。

“是啊,咱們這十裏八鄉,就沒看到過比陳陽更苦,更勤快的孩子,他才18歲啊。我們家大山20歲了,我也沒舍得讓他去修水庫。”

“哪裏是18,15歲就去修水庫了,造孽哦。”

“梅蕓芳、陳老三也太不是東西了。陳陽一個人掙了家裏一大半的工分,他們四口人吃飯,還有兩個要上學,人家兄妹倆就吃點飯,都容不下,真不是人!”

……

周遭譴責的聲音,鄙夷的視線,讓梅蕓芳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在遊街。

她還沒受過這樣的羞辱,心裏對陳陽恨到了極點,這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嫁進門就讓陳老三把他給扔進深山裏。

她不甘心就這樣認了罪,背上個惡毒繼母的名聲,臭大街,更怕公社處罰她。

抹了一把淚,梅蕓芳哭得那個傷心:“陽陽啊,我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你都18歲了,村子裏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夥子都開始說親了,有的甚至都要當爹了,就你還沒說親。我們是怕好人家的姑娘嫌棄你有個傻妹妹要養,不肯嫁給你,所以才想把福香給扔了的,我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啊。”

“是啊,陽陽,我跟三娘這樣做都是為了給你娶媳婦。你要娶不上媳婦,打了光棍,我以後怎麽去地下見你媽,怎麽跟祖宗交代啊?”

真好笑,還都是為了他。陳陽冷笑:“娶媳婦總要花錢吧,既然你們說要給我娶媳婦,那想必是準備好彩禮了,我倒想問問,你們給我攢了多少彩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