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傳(第3/8頁)

誰曉得此人天天來的,今天偏就不來了。帝姬等得肚子餓,二哥見她板著臉,便笑著勸慰:“你們女孩子家的事我不懂,不過玄珠沒道理,你怎麽也跟著胡鬧?要是讓父皇知道我帶你出來,連我也要被罵,何況出來還是私會一個民間男子。今天先回去就是了,以後有話,讓二哥幫你傳給他。你只是孩子氣,讓別人知道了卻又能說什麽好聽的?”

帝姬只好乖乖回宮,夜來睡到三更,忽然渴醒,一睜眼,發現自己靠窗的書案前站了個人,黑黝黝的身影,像是個男的。

她嚇得蹦了起來,渾身發軟,連叫也叫不出。那人似是發覺她醒了,微微一晃便化作輕煙消散開,只留下一張丁香色小箋,在半空飄啊飄,落在她床前。箋上龍飛鳳舞寫了一行字:卿本佳人,卻扮男裝,難看難看!歌舞之約,勿忘勿忘。公子齊。

帝姬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此人白天一直躲在暗處看她,知道她扮成男人。一時為他膽敢深更半夜只身潛入皇宮而感到驚懼,一時又對他這種不敬皇族的狂妄態度感到惱怒,一時還覺得能和這樣一個人打賭,委實是個有趣且得意的事情。

她素來膽大包天,這時恐懼全無,把小箋工整地放在床頭案上,大聲道:“公子齊!我贏定啦!你等著!”

沒人回答她,倒是把阿滿驚醒了,披衣過來服侍。

過了兩日,皇後四十壽辰,朝陽台上宴請群臣,左相依然告病龜縮在家裏,只派了小兒子送上賀禮。

左紫辰登上朝陽台時,台上眾多喧嘩說笑聲霎時間萬籟俱寂。他穿著紫色的長衣,身材修長挺拔,芝蘭一般俊秀的姿容竟讓人有些不敢多看,總覺得他似乎是被籠罩在薄霧晨曦中。

帝姬原本在後面換跳舞穿的衣服,忽見台上沒聲音了,不由探頭去望,剛好與他打個照面。左紫辰微微一愣,點頭算作示意,有禮卻淡漠地繞過去,不卑不亢地跪在帝座前。

因他長得極好,與皇城中諸多貴族男子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帝姬不由多看了兩眼,問阿滿:“他是誰?”

阿滿在這些貴族子弟之類的小道消息上向來是最靈通的,當即笑道:“是左相的小兒子,一般都不在皇城裏的,聽說小時候遇到個仙人,說他有仙緣,早早就帶走修仙去了,一年也不過回來一兩次。公主是第一次見吧?”

原來是個修仙的,怪不得那麽仙風道骨的,怎麽看也不像貴族子弟。

左紫辰送上賀禮,便借口擔心左相病情而告退了。帝姬看著他朝這邊走過來,兩眼望見她,像是有些羞赧,垂下眼不敢再看。她本來不想多事,奈何玄珠正坐在席上鉚足了勁瞪自己。原本玄珠一見左紫辰便臉紅了,此刻見帝姬總是探頭張望,不由又氣得臉色發青。

帝姬戲謔之心頓起,朝左紫辰揮了揮手,他果然吃了一驚,用眼神問她何事。她嘻嘻一笑,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左紫辰面上隱約透出一層可疑的暈紅。看他清貴的架子端那麽高,想必平時只有被女子們仰望畏懼,不敢靠近的。眼下突然有個女孩子毫不在意地問他叫什麽,居然有些害羞了。

“在下……左紫辰。姑娘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聲音低沉溫雅,十分好聽。

帝姬點點頭:“左紫辰,你別急著走,我跳舞給你看啊?”

他又臉紅了,看上去挺有氣勢,怎麽這麽容易臉紅?帝姬沖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這麽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本來根本沒放心上,甚至換好衣服就給忘了。因她是皇女,又尚未及笄,不好在朝陽台上拋頭露面,叫宮外的平民百姓看到她的容貌,便索性在臉上覆了一層紗,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優伶們統一穿著牙白色的輕紗長裙,獨她一人著紅裙,烏發纖腰,長袖迤邐,神采飛揚,一上朝陽台,竟比萬丈陽光還要耀眼,霎時間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其時帝姬朝陽台上一闕《東風桃花曲》,艷驚四座。說到緣故,一來是為了逗帝後開心,二來,不過是為了和傲慢的公子齊打個賭而已。誰想到後來牽扯出許多亂七八糟的事,當真始料不及。

玄珠的臉色從她上台後就沒再好過,等她跳完,一張臉更是可以和青蘿蔔媲美。秋華夫人面無表情,轉頭不知和她說了什麽,她死死咬著唇,眼睛裏頓時充滿了淚水,恥辱地垂下腦袋。

帝姬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壞了,匆匆獻了兩杯酒給父皇母後便飄然退下。一直回到原處,見左紫辰果然還留在那裏,靜靜望著自己。她又是一笑,問一句:“喜歡嗎?”不等他回答,她已被一群優伶簇擁著下了台階。

當晚寶安帝對《東風桃花曲》贊不絕口,連問是誰作的曲子。二皇子笑吟吟地提到了公子齊,只是為了避嫌,沒把帝姬和公子齊那個荒謬的賭約說出來。寶安帝求才若渴,此後好幾次派人四處打探公子齊的消息,卻始終一無所獲。帝姬一曲《東風桃花曲》後,他好像就離開了大燕國,直到國亡,也再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