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恨滿金徽(第4/15頁)

他有點哭笑不得,“你能耐見長啊!想什麽法子?”

“那你別管。”她哭得抽噎,“你是什麽心腸?人家才……你就……”

皇帝無可奈何,抱在懷裏膩聲安慰,心頭只一拱一熱的難以自持。她是舍不得他,不願意和他分別,要是他說出征,她照舊無動於衷才,那才叫人寒心呢!

他淺笑著瞧她,那半句話填實了,八成是“人家才和你貼心貼肺,你就要撂下人家”,這麽想來太叫他振奮了!二話不說先捧著小臉“叭”地狠親一口,一翻身壓在身下,吃吃笑道:“就會哭!怪道說女人是水做的呢,我都要被你淹死了!”

她不答話,伸手鉤住他的脖子,紅艷艷的唇輕輕貼上來。皇帝悶聲呢喃,“那冊子瞧了?想是收獲頗豐,眼見著大有長進呢!”

錦書看著他忙活,把胳膊搭在眼皮子上,噘著嘴道:“沒良心的,存心要臊我!”

皇帝拉開她的手,貼著她的嘴角低聲道:“別打岔,你才剛怎麽著?停下來算什麽事兒?”

錦書扭扭捏捏閉上眼,小小的梨窩裏裝著滿滿的甜蜜,別過臉道:“我怎麽著?我什麽也沒幹。”

“沒幹?”皇帝按住那纖腰輕淺的聳動,啞著嗓子道,“點了火就想逃,朕是叫你耍著玩兒的?”

她嗚咽應著,眯眼看他,他臉上的表情極受用,因平日調養修飾得好,二十九歲的人,還像剛弱冠似的年輕秀氣。那肉皮兒女孩子一樣細膩,和不修邊幅的莊親王放在一塊兒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外頭雨聲纏綿,他的汗滴在她胸口,溫和的,仿佛一直流淌到她心裏去。

“快說……”皇帝吻她,手臂緊緊圈著更加急促,“親親,快說!”

錦書腦子裏一芒璨然閃過,暾暾綻出耀眼的火花來,不由自主拱起了身子,指甲幾乎嵌進他背裏去,“瀾舟……”狂喜猛地將她淹沒,她脫口呻吟,“我多愛你……”

心都悸動起來,歡喜到了極處,又覺得塵埃落定般的踏實。他擁著她附和,“我也是……我也是……”沿著額頭一直親下來,膩得蜜裏調油,卻似乎永遠不足意兒,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裏,到哪兒都帶著,永遠不分開。

天漸次放晴了。

頭伏裏,變天擋不住,所幸來去都很爽利。這場豪雨約摸也就兩頓飯的工夫,雲卷雲舒,熱辣的日頭復照下來,枝頭草尖的水珠兒轉眼就蒸發得幹幹凈凈。樹頂上的蟬被雨一淋中氣更足,卯足了力道鳴叫,聒噪之聲連成片,直擾得人受不了。

大中午的,幾個小蘇拉舉著網兜在樹下蹦跶,寶楹跟前的大丫頭新兒卷起簾子朝外探看,不耐煩的呵斥,“耍什麽把戲?不在蔭頭下待著,挑小主兒歇午覺的時候來鬧,腚上皮癢癢了?”

一個蘇拉哈著腰回道:“姑姑,我們奉了貴主兒鈞旨,來給寶主子院子裏捉知了猴。入夏了樹上招熱蟲子,養心殿裏清剿了一程子,貴主兒怕散到寶主子這兒來,擾了寶主子清靜,叫我們捉一個是一個,回頭蟬蛻送壽藥房入藥,知了猴咱們一通好造哪!”

新兒是錦書送來侍候寶楹的貼心丫頭,原本是毓慶宮茶水上的,因著人機靈,又很有些魄力,就送給寶楹使喚。寶楹處世淡淡的,吃了虧也不計較,有新兒在身邊,多少能替她周全些。

新兒見是先頭主子打發來的也不啰嗦了,只問:“這知了猴能吃嗎?我怎麽沒聽說過?”

“姑姑出身好,不像咱們,窮山溝裏來的,害了饞癆沒法兒,挖空心思地找吃食。您不知道,這知了猴有一塊地方是寶貝,就是這兒……”蘇拉們笑嘻嘻指著蟬眼睛後頭那一塊說,“看見沒有?鼓鼓囊囊又沒接縫兒的,像個穿了胸擋的將軍。回去拿錐子從蟲子屁股裏穿進去,像串糖葫蘆似的,把那塊對著火烤,烤得吱溜冒煙兒,這就熟了,蓋兒一揭就能吃。那味道像鹿肉,又像是蟹螯,美著呢!”

新兒忍不住要反胃,啐道:“真饞出花兒來,也不嫌惡心!”說著縮回來放下了竹簾子。

寶楹才洗了頭發,坐在杌子上叫小宮女拿紗巾吸水,笑著道:“說什麽呢?外頭怎麽這樣吵?”

新兒過來接手,應道:“沒什麽,是慕容主兒打發人來給咱們捉蟬,怕蟲子叫得您歇不好。”

寶楹哦了一聲,“難為她想著我呢!那蟲子捉它幹什麽,這撥收拾完了又來一撥,多早晚是頭?”

新兒道:“沒事兒,那起子蘇拉才進宮的,手上沒差使,閑著也是起哄耍猴兒,叫他們逮去吧,說是逮著了還要吃呢!”

小蘇拉們年紀不大,也就十來歲,正是愛鬧嘴饞的時候,什麽都敢上口。寶楹撥弄玉鼎子耳朵上的小環,想起改朝換代那會子。那時候她和母親因為是大鄴官員內眷,叫南軍抓住了少不得下大獄,於是逃出來東躲西藏,住過破廟,還吃過白茅的嫩穗子,只這知了還真沒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