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事一身(第3/19頁)

崔貴祥腦子裏一炸,這回是要上綱上線了,小命懸乎!他顫巍巍點頭,臉色霎時煞白,轉過身一步步朝前挪,暈乎乎覺得天地宮殿都轉起圈來。怎麽辦哪?得想轍!想什麽轍呢?他沒了主意。

錦書伺候太皇太後抽了兩鍋煙,到了歇午覺的時候,司衾的進來接手了,她揉捏著兩根燙得生疼的手指頭退出西偏殿,正看見崔貴祥躬著背進來,就偷著親親熱熱叫聲“幹爸爸”。

崔貴祥眼神晦暗,啞著嗓子道:“出事兒啦!內務府太監傳你過堂問話,你送給苓子的鐲子是哪兒來的?”

錦書心頭突突地跳,老實道:“是太子爺給我的。”

崔貴祥直搖頭,“糊塗孩子,這樣貴重的東西怎麽好隨便送人!宮裏正查往外順東西的人,你這是不明不白的撞槍口上去了,還害了苓子!”

錦書一聽連累了苓子就發了急,“是太子爺送的,不是我偷的啊,他們查明了沒有?”

崔貴祥琢磨下,問:“太子爺給你東西記沒記档?”

“這東西是他外頭淘騰來的,不是大內的,他說沒記档。”她慌亂的抓住崔貴祥的袖子,“只要問太子爺就能弄明白的,他們也得講理啊。”

崔貴祥臉色灰敗,“慎刑司可不是個講理的地方,何況皇後要親自過問,倘或她知道東西是太子爺送的,只怕更是火上澆油。”他回頭朝慈寧門上看,王保帶著兩個太監兇神惡煞地往殿裏張望,拖是拖不過去的,他計較一番道,“孩子,別怕,你就咬定是太子爺給的,我馬上打發人上景仁宮請太子爺去。”

錦書點點頭,跟在崔貴祥身後出了慈寧門,王保迎上來,上下打量個透徹,微一躬身道:“姑娘,跟我走吧。”

崔總管笑著對他說:“王掌事兒,人交給您了。”

王保拱了拱手,“謝謝諳達行方便。”言罷一揮手,兩個太監上來一左一右挾住了錦書,推搡著往北五所去了。

崔貴祥的笑容一瞬便斂去了,急忙招手喚來門上的平安,“快快快,回太子爺去,錦書押到北邊去了,叫他趕緊想法子撈人。”

平安早就受了太子所托留意錦書的動靜,又逢總管差遣,撒腿就跑得沒了蹤跡。

崔總管勉力定神,盤算著太皇太後才安置,眼下是沒什麽事的,匆匆和入畫交代一聲就往敬事房走。敬事房在南書房的東梢間,崔總管從月華門進去,等趕到敬事房時早已氣喘籲籲,汗如雨下。

正在值房裏查閱各宮門禁記錄的趙積安嚇了一跳,忙起身迎出來,邊扶他進門邊道:“您老這是怎麽了?”倒了杯茶擱到他面前,“別急,先喝口茶,喘口氣,慢慢地說。”

崔總管哧哧喘著,手上比劃了半天,“上諭呢?”

趙積安直起了脖子,“指婚了?”

崔貴祥道:“不是,皇後拿了人,是別的事兒。”

“那不成啊,”趙積安頭搖得撥浪鼓一樣,“萬歲爺有嚴旨,這道上諭是對付賜婚的,別的地方用不上啊,請出來不是鬧笑話嗎?回頭還要辦咱們妄頒聖諭的罪,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崔貴祥傻了眼,“李玉貴那榆木腦袋,他說是保命符來著,我只當萬歲爺下了赦令呢!”

趙積安著實不明白這幾位總管是為了什麽,一個前朝的帝姬,用得著他們這麽處處維護嗎!不過轉念一思忖,九成是看準了行市,想著借把東風好上青天呢!萬歲爺肯在她身上動心思,足以證明那丫頭有前途。他又是算計又是比較,掙紮著要不要也湊湊趣兒,又怕種下去的是花,收上來的是刺,到底身份明擺在面前,就是給她架個雲梯,她又能爬多高?

崔貴祥著急上火得不成,本以為還能有個奔頭,結果是個誤會,恐怕萬歲爺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吧,早知道幹脆留道金牌多好!他蔫頭搭腦地站起來,心想如今只有瞧太子的了,自己是黔驢技窮,再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得上忙。這會子不求太子能一氣兒救出她來,只要拖住了,等萬歲爺回來,這事兒就好辦了。

皇後親審的案子和旁的不同,得另辟出地方來。景棋閣盡北頭有個小院,正臨著北五所,大家管這兒叫東北三所。這院子的正門常年關著,門上貼著內務府的十字封條,以前是用來關押獲罪嬪妃的,也就是所謂的冷宮。人進出走西邊的腰子門,錦書被架進了院裏,這裏靜悄悄的,雖不荒涼,卻也叫人心裏生寒。

王保命人把她帶到西頭上的一間屋子前,屋門由外倒鎖著,窗戶全是釘死的。看園子的老太監提溜著一大串鑰匙來落鎖開門,兩手一推,門臼吱呀地響,站在檻外往裏看,似乎是堆了雜物,裏頭光線很暗,錦書正心驚著,冷不防身後被人攮了一記,踉蹌著便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