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逃生

魏鸞出城前,特地去了趟敬國公府,請伯父魏峻點派十幾位身強力健的護院武師,隨她去城外接魏嶠夫婦。

這些武師雖然比不上章家豢養的死士,卻也有不弱的功夫在身。章家既用這等陰私手段誆騙,定是不願鬧出太大的動靜,光天化日下,武師們足以護送魏嶠夫婦回城。只消進了城,敬國公府有護院,周遭更有兵馬司巡查,便容不得章家肆意擄人。

魏鸞點好人手,孤身乘車出城。

染冬則與盧珣一道暗中跟著,並未現身。

為保無虞,還從曲園抽調了兩名護衛。

到得鎮國公府別苑附近,魏鸞命車夫在道旁停車,暫未靠得太近,只命人拿了她的手書去呈給鎮國公夫人。守門的護衛應是得了吩咐,先前攔著敬國公府的人不讓進,聽說是曲園來的,竟順利放行。

沒過多久,遞信的護院武師便回來了。

“章夫人答應了信裏的條件,說馬上讓人套車恭送,請少夫人按約定行事。”武師雖不知內情,瞧見這架勢,粗豪的臉上盡是擔憂。

魏鸞頷首,為免跟魏嶠夫婦撞見後節外生枝,吩咐道:“待會見著他們,只說是伯父派你們來接,不必提我。馬車用咱們的,路上當心。”而後便命車夫催馬前行,在別苑外一射之地停穩,掀起側簾張望。

等了好半天,朱漆大門吱呀推開。

先是數位男仆走向她的馬車,恭敬守在兩側,旋即門扇大敞,刻著敬國公府徽記的馬車駛出來,魏嶠夫婦隨身帶的仆婦侍女亦跟在後面。那武師快步上前,朝車內說了幾句話,果然見車簾掀起,魏嶠先探身出來。

他穿的是家中常服,想必是被聽聞噩耗的魏夫人匆匆拽走,未及換衣裳。

此刻神色沉穆,雙眉緊鎖,精神頭還算不錯。

隨後出來的魏夫人就淒慘得多。

短短兩日間,她比先前消瘦了太多,隔那麽遠都能瞧得出憔悴。

被魏嶠扶著下車時,身子晃了晃,腳下虛浮無力。她原就性情溫柔,未經世事磋磨,先前得知章皇後的歹毒居心時,她雖心痛,人前卻還能撐著,只偷偷背身流淚。此刻卻精神恍惚,當著眾多侍從武師,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

魏鸞遠遠瞧著,只覺鼻頭泛酸。

若當初章皇後的歹毒居心是鋒銳的匕首,狠狠紮在魏夫人的心上,如今外祖母的這場“病”,便是剔骨的尖刀,一寸寸地將血肉剮得模糊淋漓。那是血脈牽系的親生母親,這麽些年母慈女孝,感情至深。

然而今時今日,仍為了章氏之利益,以探病之名,行軟禁之實。

絲毫不顧母女間的感情。

易地而處,若魏夫人做出這樣的事,魏鸞又豈能承受?魏夫人明知章皇後之歹毒,得知噩耗後仍片刻不耽誤的趕過去探望,為的是血肉至親的感情,不敢猜疑耽擱。結果卻換來這樣的對待,其中傷心可想而知。

原來這就是章皇後所謂的“打斷骨頭連著筋”。

不過是欺負母親重情,不像章氏刻薄寡義。多年和睦親密,一朝利益相爭,面皮撕破後,拼的不止是誰強硬,還要看誰更無情心狠。

魏鸞輕輕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潤。

那邊魏嶠似有所感應,扶著魏夫人上車後,往這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瞧過來。

魏鸞忙落下側簾。

待敬國公府的車馬啟程,她的馬車便被趕入別苑。

……

對於章家的這座別苑,魏鸞並不陌生。

鎮國公是她的堂舅,跟定國公府更是打虎的親兄弟,每嘗聚會遊宴,兩府多是一起的。且先帝親封八位國公,魏章聯姻後,往來便愈發密切。魏鸞往年踏青避暑,曾與母親來這做客過幾回,雖不算熟門熟路,大抵記得方位。

而今故地重遊,物是人非。

供外祖母養病的正屋屋脊已然不遠,魏鸞被章家的侍從引路圍隨,心裏多少是緊張的。

畢竟,她今年才十六歲。

比起章家那些久經風浪的老狐狸,實在嫩得很。

但再緊張,還是得從容應對。

仆婦掀起錦繡軟簾,一股淡淡的藥味撲入鼻中,魏鸞腳步微頓,在門外深吸了口夏日郊外清冽的氣息,而後擡步邁入。繞過那座白玉打磨的精致屏風,裏面羅衣珠翠環繞,不出所料的,外祖母跟前坐著鎮國公夫人竇氏,定國公府的喬氏妯娌卻不在場。

魏鸞行禮拜見,先問外祖母病情。

章太夫人倒是醒著的,見是她來探望問安,便牽住她手輕輕握著,說許久沒見,小姑娘出落得愈發.漂亮,又說病情時好時壞,不過是熬著雲雲。

魏鸞初聞病訊時的那點擔心,也在這虛假的寒暄中消磨殆盡。

過後挪開目光,便見竇氏亦擡起眼皮看她。

“嬸母向來身子骨弱,這也是剛喝完藥才能撐著說幾句話,還是得睡會兒靜養。鸞鸞既瞧過了,先到偏房坐坐,等晚點嬸母醒了再來。”說著話,囑咐仆婦照顧好太夫人,而後緩緩起身出門。